晚上,爸爸下班回来。给我买回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哥哥回来,竟抱回来一个很贵的大西瓜。一斤要七毛钱。哥哥毕竟是哥哥,不管我怎么刺儿他,他也是我的哥哥!
晚饭后,黄老师来了。问完我病情,她说;“我已经知道那块小黑板是谁扔的了。本来想好好批评你的,让你这么一病,也免了吧!天琳呀,你这是怎么搞的,神经质了吧?干嘛和那块小黑板过不去!”
我笑笑,没讲话。
5月22日
连续几天,我的病没有好,反而反复起来,越发严重了。每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准发低烧。爸爸、妈妈担心我别得了什么重病,爸爸特地开来一辆小汽车,送我到医院检查。折腾一溜够,也没有查出什么病来。大夫说是累的,加上感冒。身体虚弱,有贫血征兆。
真烦!离开学校,又想学校了!黄老师那块小黑板,魔影一样又浮现在眼前。是呵,高高考还剩下几天了?我怎么偏在这节骨眼上病呢?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尤其想丁然。他也该来信了。怎么还没来信呢?
黄昏的时候,邻居家的小珊珊跑进屋来,关心地问我:“天琳姑姑,你怎么啦?”我握着她的小手对她说:“姑姑病了,你快回家,别传染上你!”
“我也清了!”小珊珊没走,对我说。
“哟!你也病了?”我奇怪地问。
“练体操时,我把脚给歪了!”她伸伸她的小脚丫。
“那你可得留心呀……”
我们正说着话,她妈妈在外面喊了:“珊珊!快回家,画你的画呀……”
我的小珊珊呀,你比我还累!
5月23日
中午,我迷迷乎乎地睡着了。乌七八糟,做了一堆纷乱的梦。
一会儿,我梦见我的那些邮票都被妈妈扔了,扔进火炉里。一会儿,我梦见我的那些练习习题也都被妈妈扔了,扔进垃圾堆里。我和妈妈吵呀,闹呀,哭呀,爸爸走来了,那个男人,我在103路车站上见过的人,也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最有意思的是,我和郝丽萍竟争论个没完。真让人脸红。
郝丽萍问我;“你真地看上那个丁然了?”
我反问她;“你呢?真地看上常鸣?”
她说,“我才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你将来想找一个什么样儿的?”
“你呢?”
“我?”
“别那么害臊!有什么了不起的?班上哪个同学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才不信!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得找一个象样儿的!”
“什么叫象样儿的?”
“长的得象样儿!穿的也得像样儿!肚子里的墨水也得像个样儿!钱包里的‘叶子’当然也得象个样儿!”
“这几方面都象样儿,就是年龄大,怎么样?”
“年龄无所谓。大几岁更好!不大过十五岁,就行!你看廖静文比徐悲鸿小二十多岁呢!年龄大的,知道心疼人!”
正说着,几只大黑猩猩不知从哪儿钻了出突,吓得我们俩到处跑。后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用英文讲着话:“你们别跑,大猩猩是人类为朋友,它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不跑了,回头一看,大猩猩旁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她说:“交个朋友吧!我叫黛安·福茜……”
握着手,忽然,大猩猩没有了,郝丽萍没有了,对面的黛安·福茜不知怎么变成了黄老师。黄老师对我说:“好呀,路天琳,你刚才和郝丽萍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呀!……”
我一言不发!
黄老师在严厉批评我:“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是,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吧!扔黑板的,是你!私自跑到十渡去春游的,是你!和好几个男同学搞对象的,也是你!刚才,和郝丽萍谈那些乱七八糟话的,还是你!你说说,你成了什么样的学生了?”
我战战兢兢地问:“黄老师,那……我究竟算不算一个好学生呢?”
我被惊醒了。醒来一看,旁边坐着丁然。我喜出望外,禁不住说;“你怎么来了?”
还没容丁然讲话,旁边又钻出个“西铁城”,问我;“你怎么不问问我呢?你睡得可够香的,叫你都听不见!”
我这才发现这块“活宝”。不用说,一定是他告诉丁然我病的消息,又做向导把丁然带到家来。
“本来早想回信的,这几天老考试,耽误了几天。刚要回信,碰见了奚铁男……”丁然说。
“你们二位谈吧!我得拜拜了!” “西铁城”知趣地走了。
我真想把刚才做的梦,告诉丁然。
“病好些了吗?”丁然问。
我说:“好多了!”
他伸过手,摸摸我的头:“还有些热呢!”然后,很快又把手缩了回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个男同学摸我的头。我感到他宽厚手心的温暧。
“你怎么搞的?复习功课,太玩命了吧?”
我笑着说:“都是让你那个‘大猩猩姑娘’给闹的!”
他也笑了:“赖我?”
见到他,我真高兴,病似乎也好了一半。我们不知都谈了什么,竟一直谈到妈妈下班回家。丁然见到妈妈,站起身来,客气地叫了声:“伯母!”妈却瞥了人家一眼,连理也没理!这是干什么?
丁然当然看见了妈妈的脸色,对我说了句:“过几天再来看你!好好养病!先别忙着书!有落下的功课,我帮你!”便告辞了。
丁然一定,我知道妈妈又该宙贼一样审我了:“这人是谁呀?干什么事呀?坐了整整一下午?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呀?她能里三层、外三层,审你一溜够,想象力极其丰富!可是,我刚才做的那些梦,你能想象得出来吗?我心里翻腾着对付着妈妈的办法。
谁知,这一次,破天荒,妈妈什么也没有问我。
这一晚,妈妈连最爱看的电视剧《阿信》都不看,早早倒头睡觉了!真怪!
5月24日
今天,我觉得病好多万,想去上学,爸爸、妈妈,都坚决不让,非要我再好好养养不可!没办法,只好又在家里呆一天。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显得很静。小屋也空旷了许多。院子里的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死静死静,好象空旷的山野。这时候,我真想上学去!我真怪,在学校讨厌学校,不在学校又想学校!
我爬起来,得抓紧时间温湿功课。我得向那个“大猩猩姑娘”学习。她遇到的困难比我要多得多,我这点孤独感同她只身一人在非洲高山雨林里,哪能相比呢!
今天一天复习效果真不错!
我能够考上大学吗?
我能够!一定!
我沉浸在未来美好的憧憬中。我发现我的心绪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大概是病已经好的原因。当然,我也得承认,有丁然来看过我的因素,也有那位“大猩猩姑娘”在远方向我招手的因素。
5月25日
今天是星期天,一早刚醒来,就听见爸爸和妈妈在吵架,起初,是小声儿。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我没敢起床,听他们吵。究竟为了什么?该死的哥哥,一摔门跑走了,根本不管劝。我想出去劝,又想听他们到底为什么?我还从来没听爸爸、妈妈这么凶地吵架呢!
昨天的好情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听明白了,是为了那个男人,那个我在103路无轨电车站见过的那个人。爸爸不知怎么知道了他。是昨天傍晚,那人正好给妈妈寄来了一封信,爸爸从邮递员手里接了过来。爸爸看了,明白了。就为了这吵,爸爸也太小心眼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