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前,我给爸爸悄悄留了张纸条,告诉他我自己跟着这几个学生一起去玩了!我们一起还去了青岛、济南和泰山呢!这也算是我在中学时候干的一件大事吧!”
“回家挨了一顿说?”
“那是!不过,我的胆子也大了!”
“又闯到十渡来了,”
他笑了:“我挺羡慕人家美国的父母,孩子一大,什么也不管,让他们自己去闯世界!咱们可好,家长总想把孩子挂在自己的裤带上,孩子怎么能有出息!”
在奔往十渡的山路上,丁然问我看没看前几天报纸上介绍的一对叫克劳德·赫辉和弗朗索瓦兹的夫妇?我只好惭愧地摇摇头。
“一头扎在功课里了吧?报纸,不看吗?”他问。
“怎么不看?”我觉得他这口气象大人,有些瞧不起人,挺不服气地反驳。
“那就是唯独把这一天的报纸给落下了。”
“可能吧!”
“那我就给你补补课。这是一对法国人。克劳德33岁,他的妻子弗朗索瓦兹29岁。他们从1980年4月1日开始进行环球旅行,骑着自行车从里昂出发,六年多时间,经过30多个国家,去年10月来到中国。在中国,翻唐古拉山,遇到暴风雪;在斯里兰卡森林里,遇到大象;差点儿丧命!他们勇敢地走了过来!前些天,到达北京……”
“真了不起!”
“可不是!所以,他们到达土耳其时,才受到热情的款待。当地主人给他们夫妇俩做了最好的最高级的菜。你猜是什么菜?”
“什么菜?”
“羊眼睛!”
我们俩都咯咯笑起来。
郝丽萍听见我们笑,挤过来问我;“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指着她的眼睛说:“笑你的眼睛呢!”
“笑我眼睛干嘛?”
“笑你眼睛美呗!”
“得了呗,你!”
郝丽萍美滋滋地笑了。我和丁然笑得更起劲。
十渡的山水确实美,“西铁城”形容得一点儿不差。那山没有一点人工斧凿的痕迹,独具一种古色的清丽的美。那水更美,清得见底,没有一丝污染。而且,开阔,又偏僻,给人以一种幽静的感觉,让人觉得大自然的和谐和深邃。山风丝丝扑面,湿润而清新,真是妙不可言!如果拿它和北京那几个逛得都腻烦的公园相比,无论颐和园也好、北海也好,香山也好,都要相形见拙了。香山,有山无水,根本无法和它比;北海和颐和园倒是有山有水,不过,那山显得象盆景里搭的,那水不过是水池塘罢了。
“怎么样?”“西铁城”永远是热心人,几个女同学的书包都背在他身上了。他折了一枝树枝;挑着五颜六色的尼龙提包,倒也分外鲜艳。他走到我的身旁问我。
“真是不虚此行!”
“别光美,回学校等着写检查吧卜他笑道.
“写检查,也值得。”
我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中午,我们坐在山脚下野炊。清冽冽的河水就在前面,缎带一样,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常鸣很是大方,从书包里掏出好几瓶罐装的啤酒和可乐分给大家,又掏出一盒过滤嘴香烟,分送给几个男同学。这里没有老师管,他们躺在沙滩上,喷吐着烟卷,尽情地抽……
我冲他们喊:“少抽点儿,别污染大自然!”
“是哩!路老师!”他们做着怪样,把我当成了“假设敌”。没有老师在,他们又盼望老师在了。
丁然招呼我们:“我们两校来个联欢怎么样?”
“行呵!”我们自然应和。
“我们带着录音机呢!来段迪斯科吧!”
录音机播放的曲子,是张蔷唱的《月光迪斯科》
我们相聚的时侯,
抛开烦恼忧愁,
张开你的双手,
跳一支达斯科!
这是心灵的安慰,
不拘物欲的追求。
朝着遥远的旅程,
不要做短暂停留。
我们吐露真情,
跳一支迪斯科,迪斯科
张蔷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唱得挺动听。我们都在跳,跳得从来没有那么舒畅!这一刻,我认真地象同周围这美好的大自然融为一体!什么高考呀,分数呀,复习题呀,参考资料呀……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什么烦恼呀,孤独呀,忌妒呀,失意呀,争吵呀……统统甩到脑后面去了!可以说,这是我们当中学生最难得快乐的时候。
丁然带着一架傻瓜相机,正在“啪啪”地给大家迪斯科舞姿照着相片。我忽然想起姑姑信中向我要照片,便大声说: “丁然,给我照一张!”
“这里面已经有你好几个精彩镜头了!”
“那不行!照一张一本正经的!”
“免冠一寸,贴学生证用?”还是准备女皇登基时用?”
“别瞎说八道!照一张好一点儿的,要这山,这水作背景!”
“行呵!”
“傻瓜”的快门轻脆的一响!这一瞬也许会变为永恒,永远珍藏在我的心底,也珍藏在姑妈的心底!
照完相后,我和丁然又闲聊起来。他的话就象眼前这流淌不断的河水,自然,主要是听他的。能有我这样一个热心而专心的听众,他讲得更加津津有味而洋洋得意。也是;哪一个男孩子不爱在女孩子面前炫耀呢?不过,我确实得佩服他的知识丰富。我在班上,也还算知识面广的,但好几个问题,都被问住了。
比如,他问我:“你知道咱们中国第一个单身漂流长江探险的英雄尧茂书吗?”
我只好自惭形秽地摇摇头。
“去年夏天,他牺牲了!我佩服这样的人。为了探险,他拿出了自己全部积蓄的钱,最后又献出自己的生命。我有写他事迹的一本杂志,等回去以后借你看看!你保证佩服的……”
在这一刻,我被他简短的叙述所吸引。我发现我和他有共鸣之处。他所敬重的英雄,正是我所向往的!
分手的时候,他说:“以后,我们常联系好吗?”
“好!”
我们又握了握手。短短一天,我们握了两次手。我看得出,“西铁城”挺忌妒。也是,我们相处几年,并没有握过一次手。但这又有什么呢?不过是一种友谊的表示而已。
4月6日
真累!亏了今天是星期天不上课。我足足睡到十点钟才爬起来。
妈妈没有打搅我,大概看我总是起早贪黑温习功课,难得睡这样一个好觉吧!等我走出里屋,妈妈已经把煮好的鸡蛋和牛奶端到我的面前。在家里,我已经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一切为高考让路嘛;甭管哥哥怎么有意见,妈妈都是对我格外照顾,舍得花本钱的。
“吃吧:吃饱了好跟我吵,跟我斗气!”
“妈!”
我搂住妈妈的肩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爱她的!
这两天,家里的气氛又平缓下来。倒不是因为爸爸听了妈妈的话,不辞职干他的什么公司,而是因为爸爸的辞职,哥哥可以顶替爸爸的工作了。有得有失.妈妈挺高兴的。要不,哥哥总是打临时工,也成了妈妈的一块心病。我头一次感觉出爸爸的心计,原来改革者并不都那么光彩夺目,他们身后也藏着好些“猫匿儿”。其实,也许这正符合客观现实,原先那些光彩夺目,不过是我主观色彩而已。我也特别反感这种顶替,父母干什么,儿女也必须干什么,这样一代一代延续下来,不还是“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儿女自己的前途自己不去创造,为什么非得依赖父母呢?难道还要靠父母一辈子不成?哼,万一我考不上大学,也象哥哥一样没有工作,我也决不会顶替妈妈的工作。我就不相信凭自己的能力,找不到自己的一条生活道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