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煜喑哑无言。被弃?他另娶是真,却未曾想过弃她而去啊,可是在庭雪眼中,他终究成了负心人。她虽说不恕不恨,却不可能没有丝毫怨怼吧!但他的苦,又有谁知?那欲碎还绝的心,该向谁诉说?
红樱、白樱落满一地,他俯身捡拾,落花盈手,片片都是飘零的心。“我娶了永欣公主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怎么做吗?”庭雪唇角勾出一抹凄美决绝的微笑,素白的容颜在月光映照下有种慑人的灵秘与幽美。
“我,要离开你!”
第六章
凤阙内满殿飘香。千树银花于黑夜中灿烂发光,笙箫沸天,龙灯满路飘舞。
龙凤喜烛高烧,珠帘尽埢,十二对宫灯照耀寝殿,映得一片辉煌。
翠羽碧玉帐中,永欣公主凤冠霞帔,盛装艳服,端坐绣床上。她未戴红头巾,而是以以凤冠上所镶垂的百缕黄金丝覆面。但见她眼睫低垂,霞生双靥,在烛光映照中,更显得仪态万千,美艳不可方物。
鸳鸯枕,凤凰被,连根双株海棠树。她从覆面的黄金丝缕中偷觑出去,只觉寝殿内的摆设样样都象征着比翼心,连理意。处处都充满了大婚的喜悦与春色,她又羞又喜又怯,只觉恍惚身在一场最绮丽欢愉的美梦之中。
自从在南烜见到玄煜之后,她就遗落了自己的一颗芳心。日思夜想都是玄煜那邪魅至极的俊美容貌与难以捉摸的清贵神采。只是听闻他痴恋庭雪郡主欲狂,她只能黯然心伤的回国,原以为今生再与玄煜无缘,岂料雍王叛变、玄煜亡国,他在现实的考量下答应了联姻之议。她不在乎玄煜是什么心态允了这桩婚事,只要能够嫁给玄煜和他厮守一生,她就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只是他怎么还不来揭下自己的凤冠啊?永欣公主从黄金丝缕的空隙间偷觑着那坐在桌前,始终背对着她的挺拔身影。自他进了洞房,在喜事嬷嬷和宫女的引领下,与她吃了甜枣儿、子孙饽饽之后,他就始终不发一言。喜事嬷嬷带着宫女退出凤阙之前,还暗示他要尽快除下公主的凤冠、把握良宵,他也置若罔闻,只是坐在桌前,拿着酒壶自斟自饮,始终未朝她的方向望上一眼。
阙外凤箫悠扬喧天,阙内却是一片寂静。永欣公主看着爆了又懪的灯花双结,心中怦跳狂烧,不明白此刻沈甸在胸口的,是喜意还是怒气?他打算就这般独坐喝酒,度过洞房花烛夜吗?丢下独坐喜床,顶着沉重凤冠的她,不睬她也不……圆房?
抑下满腔委屈,逼回盈眶的泪水,她轻轻柔柔地开了口。“驸马,你可否替本宫摘下凤冠?这凤冠重沉沉的,压得本宫难受呢。”
像是没料到新娘竟会主动开口说话,还要求他摘除凤冠,玄煜怔了一怔,半晌后才道:“玄煜理当为公主除下凤冠的,是玄煜疏忽了,请公主莫怪!”
放下手中的酒杯,玄煜走过来替永欣公主拿下了凤冠,两人今夜总算面对面的瞧见了对方。
望着玄煜那瘦削许多,却愈显清俊华美的魅惑容颜,她不禁怦然心跳,娇羞地低下了头去。
玄煜静静注视着这在今夜成为他正妻的尊贵女子,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瞧清楚了她的模样。昔日弘徽殿廊前偷窥,太后引见,他都未曾正眼瞧过她。讵料这从未入他眼、进他心的女子却占据了他正妃的位置,注定要和他牵绊一生。命运果真是难以预料地无法安排啊!
眼见玄煜只注视了她一会儿,便又走回桌前斟酒狂饮,永欣不禁愕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他也漠视她漠视得太彻底了吧?她是尊贵无比的北垚公主,自幼金枝玉叶,一呼百诺,何曾受过这般的冷落?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腔气闷,决心争取自己夫婿的重视。
永欣笑盈盈地走向玄煜,取过他手中的酒壶,软言娇语地道:“酒会伤身呢,驸马还是别喝过量了吧!须知复国大业、弑亲血仇,全在驸马一人身上呢!”
玄煜抬起头来,看着轻颦浅笑、燆憨无奈的永欣公主,心中一阵恍惚。想起在有梅有用的清夜,总有一抹清灵飘逸的倩影伴在他身边,煮酒烹茶、吟花赋月,温馨欢乐更胜神仙眷侣。而今……只留他独自影伤,身畔虽有佳人相伴,却不是他要的那一个啊!
永欣看着他雪玉般冰火相融的眸,心中不禁一紧。那是一双多么美丽却又多么绝望的眼啊!他眼中的凄绝与苍凉紧紧攫住了她,教她既不舍又心痛。她伸手轻抚他紧蹙的肩,想拂平他眉间的忧郁。
“驸马,你是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呢?”永欣轻轻柔柔地说。“真希望我能够让你开心,永远都不要再皱起眉头。”
玄煜眼光复杂地望着面前这美丽又柔情似水的女子,心中一痛。她是这么美好又这么温柔的女子啊,怀着难以言喻的愧疚,他避开了她的目光。
“合卺酒还没喝呢!”他端起桌上酒壶,在台卺杯中斟满了酒。
永欣见他神态温柔,不再如先前一般冷淡,心中十分欢喜,她羞答答地接过杯子,和玄煜交伓喝了这甜得醉人的酒,只觉恍如置身美梦之中。
“虽然先前我们在南烜曾见过面,但几乎完全不认识对方。”玄煜温柔地替她斟了一杯酒,送到她嘴边。“你愿不愿意说些你的事给我听,好让我多了解你一些呢?”
永欣又羞又喜地喝下了他亲手喂的酒,呢喃道:“该说些什么好呢?我自幼生长深宫之中,日子过得平淡无奇,铁定是不如你生活多彩多姿的。”
“亡国丧亲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多彩多姿吗?那我宁可同你的日子一般平淡无奇。”玄煜再斟了一杯酒喂她喝下。“随便你说些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我该从哪里说起呢?让我想想!”永欣娇态可掬地偏过头,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但一思考就觉头昏脑胀,醉意全涌了上来。“哎,我头晕晕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那就别想了,来,再暍一杯吧!酒与久同音,希望咱们能够长长久久。”玄煜亲热地再喂她喝了一杯酒。
永欣乖顺地喝下了酒,但只喝了半伓,便觉酒液全涌上喉头,她挥手推开酒杯。“不行,我喝不下了,好难受啊……”
“难道你不希望咱们能够天长地久吗?乖,把这杯酒喝完。”玄煜温柔地诱哄着她喝完杯中的酒。
永欣勉强喝下,只觉脑中轰上一股热潮,眼皮渐渐沉重。身子娇软无力地瘫在玄煜怀中。
眼见永欣不胜酒力地软倒在他怀里,玄煜眼光深邃难解,他拍了拍永欣的面颊,试着唤醒她。“永欣,醒醒,咱们还没圆房呢。”
永欣咕哝了一声,极力想清醒过来,酒力却渐渐发作,她昏沉沈地睡了过去。
玄煜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抱起酒醉的永欣,走向绣床。
他将永欣放在绣床之上,缓缓解开了永欣腰间系着的衣带,脱掉她身上的霞帔嫁服,褪下她的香罗裙。看着一丝不挂的永欣,香艳美丽的胴体宛如海棠初绽,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欲火,他分开永欣修长圆润的双腿,目光变得更幽邃。
定定看了一会儿沉睡的永欣,确定她不会醒来之后,他取出怀中的乌篆菱形匕首,往自己手臂上一划,让鲜血滴落在她双腿之间,鲜血在她腿间和被单上都沾染了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