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想要来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走着走着,他突然这么问道。
她神色一黯,脚步兀自加快。“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不会吧?刚刚好好的,怎么你现在又生气了?”
“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来!”
“呃,我……”来不及说点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真是……真是个倔强的女孩。”这么叹着,他苦笑着往自家方向走去。
几天后……
“惜钰,准备下楼吃晚餐了哦!”二舅妈婉容轻敲她的房门唤道。
“好,我待会儿就下去。”她这么应着,把手边的参考书慢条斯理地合上摆齐。
没想到一个下午这么快就过去了,她瞄着墙上那张读书计划表,发觉进度好像落后许多,看来这几天得加紧赶上才行。
真讨厌!这还不是那个姓杜的家伙害的,吃下午茶吃到晚上去,害她少看一天的书。她一边下楼一边不爽地想着。
来到饭厅,大家已经到齐,就等她入座而已。
“对不起,我来慢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们大家一起开动吧。”惜钰的外婆兰妈热络地招呼着,等她一坐下来又说。“对了,惜钰,你多吃点鱼呀!吃鱼对头脑好,这可是外婆特地叫你大舅妈去鱼市场买的。”
“嗯,谢谢外婆。”
席间大伙儿聊着一天工作的情形,或者邻居街坊又有谁发生了什么事,再不然就是谈论新闻内容和一堆八卦内幕,跟一般家庭没什么两样。
“对了,你们晓不晓得巷尾徐家那丫头的事?”大舅妈突然问大家。
“徐家那丫头?你是说晓伶吗?”大舅舅一怔。
“是啊,就是她,我说这丫头也真是可怜,没妈妈疼就算了,还有个酒鬼老爸,每天喝得醉茫茫也不出去赚钱,全靠晓伶从台中寄钱回来。”
“怎么会突然说到晓伶?她去台中工作都有一年多了不是吗?”兰妈不解。
“你们还不晓得吗?她被人搞大了肚子,现在已经回家了。”
“搞大了肚子?”众人一愣。
“听说她现在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不过我今天在鱼市场看到她,她的肚子倒是还看不出来。”
“孩子的父亲是谁呀?”听到这消息,所有人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唯有堂惜钰默默吃着她的晚餐。
“不知道,反正一定是她在台中认识的男人就是了。”
“唉呀,那老徐要是喝醉酒又对她拳打脚踢怎么办?她怎么不干脆待在台中把孩子生下来?”
“好像是因为那个男人不要这个孩子吧!总之,晓伶这孩子有多倔强你们也知道,她当然什么都不肯说。”
“这样怎么行?而且她打算怎么办?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她要逞强也得有个限度。”
“那个男的不肯负责,她又能怎么办?”
“要不就拿掉嘛,晓伶还年轻……”二舅妈婉容忍不住说。
“不行!这怎么可以!拿掉小孩是有报应的。”杨世怀面色严厉地斥喝着。
“爸,您别这么凶嘛,”婉容被这一喝感到十分委屈。“我当然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您想想嘛,晓伶才十八岁,孩子又没有父亲,何况她哪来的能力去扶养这个小孩?再一想到徐伯发酒疯的样子,我真替那小孩担心。”
“唉……这倒也是。”兰妈忧心忡忡的。“真是造孽呀!”
“就是说啊。”其他人也摇头兼叹息。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这时,堂惜钰搁下碗筷,面不改色地起身跟大家微微点过头便离开饭厅。
“啊,惜钰你等一等!”大舅杨立聪连忙喊住她。
“大舅有什么事吗?”她不卑不亢地问。
“是、是这样的,我给你买了辆脚踏车,你想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可以骑着它到处走走。”忠厚老实的他一向不擅言辞,连面对自己外甥女都显得有些口拙。
“脚踏车?”一瞬间,堂惜钰原本木然的表情起了些许变化。
“是啊……我看你整天闷在房间里,这样子对身体不好啦,所以你哪天要是念书念得烦了,就骑着脚踏车去吹吹风。”
不过是辆脚踏车,但她却感动得无以复加,只是她没有将这样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仅是勉强勾唇。“谢谢大舅。”
“不会,那你上去念书吧。”
“嗯。”
堂惜钰走后,杨立聪的老婆雅清颇有微词地埋怨起来。“真是,她是哪根筋不对?脸色老是这么臭,连说句谢谢都很勉强的样子。”
“别怪她,她念书压力大嘛!”婉容忍不住替她说话。
“我也不是怪她,我只是希望她好歹高兴点呀!立聪好心买脚踏车给她骑,她还一副可有可无的表情,看了真教人生气。”
“唉唉,她这孩子就是这种个性呀,能怎么办呢?”对于这个外孙女的孤僻言行,兰妈虽是束手无策,但还是很为她心疼。“你们就别跟她计较吧!我想过些日子说不定会好一些。”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雅清无奈地道。
这是家坐落于台中郊区的一所妇产科,虽然不是很大间,但里头的摆设明亮宽敞、干净整齐,让人觉得很舒服。
坐在亲友等候区里大概半个小时,杜颂乔一见四号诊疗室的门一打开,便立刻起身向前,只见一个长发及腰、身躯瘦小的年轻女孩缓缓走出。
“怎么样?肚子里的小孩还好吗?”
“嗯,”徐晓伶挂着柔柔的笑容点头。“医生说一切正常,还交代我要多吃些对宝宝有益的食物。”
“本来就是,你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当然更需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更何况你现在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是,我知道了嘛,你别跟其他人说一样的话。”
“我是为你好,怕你老是一忙起来就忘了要吃饭。”
“不会啦,而且现在住家里,再怎么样都要煮饭给我爸吃,我就不会忘记了。”
“对了,你这次回家,你爸有没有说什么?”
“他哪会说什么,”走出医院门口,徐晓伶苦涩一笑。“他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连我怀孕的事都不知道。”
“什么?你爸还不知道?”
“很讽刺吧!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唯独他还疯疯癫癫的,对自己女儿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我不懂的是,你怀孕的事怎么会被大家知道?”
“人倒楣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呛到。”她无奈地摇头。“那天我去鱼市场买菜,因为害喜的关系,我人就有些不舒服,后来忍不住跑去厕所干呕,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巷头的广播电台江妈,那时我心里就想:完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隔天大家就晓得这事。”
“江妈这猪头!难道不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真是可恶极了。”杜颂乔咬牙,十足不爽。
“别怪她,反正大家早晚会知道这件事的,你总不会以为我肚子都不会大起来吧?”她自我安慰地苦笑。
“话虽如此,至少还可以拖上一阵子。”
“何必呢?我既然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就不担心别人会怎么看我。”
“晓伶……”
徐晓伶停步看着这个始终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的大哥哥,心里有满满的温暖与感动。
“阿乔哥,谢谢你肯陪我来。”她垂下头,两手紧紧交握着。“要不然老被医生问说老公怎么都不陪我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杜颂乔怜爱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傻瓜,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