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度争吵后,她才明白,他的心没有她存在的位置,因为他的心,被一个叫堂惜钰的女孩子塞得毫无空隙。
现在,她终于找到理由让自己功成身退了。
结束这段痛苦的感情,放了他,也等于是放了她自己。
站在他的住所门口,她按了几次电铃,里头都没人回应。
堂惜钰返回一楼管理室询问警卫伯伯,他察看了下车库,说杜颂乔的车子还在,照理说应该是没出去,就算是外出买个东西,应该也很快就会回来。
然而在他家门口等了老半天,却始终没瞧见他的人影。
“快十一点了……他到底上哪去了。”她惴惴不安地喃喃自语,低头望向握在掌心里的那把钥匙,不知该不该开门进去。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能怎么办。
或许……或许她可以进去等?
“不管了,进去坐着等吧。”她站得好累,心想李幼冰既然都能直接进去找他,她……她应该也可以吧?
厚着脸皮,她作贼似地用钥匙开门,客厅如预期的一片全黑,她的手在壁边摸索着找寻开关,终于将主灯打开。
“唔,怎么酒味这么重?”迎面而来的大量酒精味让嗅觉短暂麻痹,她蹙起两道秀气的眉毛,直觉感到不对劲。
“有……有人在吗?”适才在门外已经按了半天的门铃,一进屋里她仍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也在这当头,她听到一个房间内传出极轻微的呻吟声,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阿……是阿乔吗?”
她循声蹑手蹑脚走过去,全身神经整个绷紧,不确定待会儿会看到什么情景。
结果一推开门,却看到杜颂乔瘫痪似地趴卧在地上,身上挂着脱到一半的衬衫,右手还抓着酒瓶。
“阿乔!”她惊愕地冲过去。
“唔……”他闭着眼,似乎喝得烂醉如泥,睡得不省人事。
“怎、怎么会这样呢?”把他手里的酒瓶抽出,才惊觉他半边身子全浸在湿答答的酒液里,她手忙脚乱地把他拖到干燥的一边,再跑去浴室里抱了些浴巾和毛巾出来。
当她蹲到他身侧,替他把湿掉的衬衫脱去时,望着他精壮结实的阳刚身躯,她原本苍白的脸孔瞬间胀红,一颗心怦怦起伏。
这就是男人的身体……
她失魂地伸手想去碰触,却在食指稍稍触及肌肤之时又猛地抽回。
“我疯了,我……我在做什么?”她懊恼地咬唇自责,连忙抓起毛巾替他把湿漉漉的头发跟身体稍微擦干。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呢?你……你这个笨蛋……”
她这是明知故问啊!他肯定是为了自己。
看到他借酒浇愁,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她才终于看清楚,这个男人对自己用情有多深,而她却倔强、任性、无知地──把他狠狠排拒在外。
“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你……你原谅我吧……”悔恨交加中,她不禁泪眼模糊了。
醉生梦死的他没有回答,回答她的只有自己哭泣的声音。
因为他太重,而她的力气又太小,没办法把他搬到床上,只好把地上清理了番,再铺好床被把他推过去睡。
坐在软被一角,她用湿毛巾帮他擦脸,不料擦到一半时,他突然掩住嘴,摇摇晃晃地爬起身。
“唔……”他面目一阵扭曲,似乎反胃想吐。
“阿乔?你、你想吐吗?”她赶紧上前扶他。
杜颂乔醉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直觉想到是李幼冰,他半睁着眼避开她的搀扶,宁愿狼狈地半爬半跪冲进浴室里。
堂惜钰感到十分难堪,但又不放心他自行去浴室,于是随后跟上。
“恶──”他错把浴缸当作马桶大吐特吐、吐得一塌糊涂,她吓得傻眼,但也来不及了。
吐完最后一轮后,杜颂乔趴在那儿动弹不得,她只好勉为其难地过去拍拍他。
“阿乔……阿乔你别在这里睡,我扶你去床上……”
也不知他是不是听见了,便醉醺醺地抬起脸来倒向她。“惜钰……”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呼吸了。
“呜呜……惜钰……”抱住她的小腿,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男孩,楚楚可怜地嘤嘤啜泣。“呜呜……”
鼻腔兴起一股酸涩直冲入眼眶,她咬着发颤的唇,低下身来把他牢牢抱住。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不哭不哭了。”
“呜……”也不管自己抱着的是不是李幼冰,他只想彻底发泄心中苦闷,于是反而尽情哭了起来。
他哭得很大声,她却是不断抹着自己脸上无声的泪,直到他哭累了。
她把他扶回床上,并倒了杯水给他喝。
结果他仰头喝完再去看她,突然就悲伤地笑了起来。
“幼冰……我一定是醉昏了头,我怎么……怎么觉得……你长得好像堂惜钰呢……”他糊里糊涂地笑,整颗脑袋又沈又痛。
“我对不起你……幼冰……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原谅我吧……”
堂惜钰整个人就像崩溃似的,握住他的手抵在耳边,伏在床沿不断流泪,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到最后哭得太累,两人都沉沉坠入梦乡。
暖洋洋的晨光曳洒在洁白床单上,照亮室内一景一物。
由于宿醉刚退,杜颂乔扶着疼痛欲裂的额头微微翻身,只觉口干舌燥得要命。
他努力地睁眼想让自己清醒些,无奈眼前景物却分裂成模糊光影,一层又一层。
“头好痛……”
想掀开被子下床去,却发觉自己的手被什么压住,他眯眼望着那坨东西,渐渐分辨出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
“吓!”他骇地半弹跳起,误以为是李幼冰跑来照顾他。
这一弹动,把堂惜钰也给吵醒,她揉着酸涩肿胀的眼睛抬起头,在看到他的表情时跟着震住,昨夜的点滴一一窜进脑袋瓜里,她瞪大眼。
“啊!”
“嗯?”杜颂乔一愕。
用手遮住半张脸,堂惜钰的脸上已是青红交错,心跳声大得吓人。
“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我,她就接不下去了。
“你……你……”杜颂乔却把脸凑过去,用力把她的轮廓看清楚。“你是惜钰?”
她窘困地点头,垂下睫羽不敢看他。“对……对不起,钥匙是李小姐拿给我的,所以……”
因为太过震撼,杜颂乔只能呆呆地坐在那儿,什么都没法思考。
十分钟过去,没人开口的室内气氛凝滞,她扭绞着手,知道自己一定要打破僵局,不能再这么下去。
“我……我错怪你了。”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卑屈自责过。“昨天我回到渔村,才知道事实真相,如果我早点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今天我们也不会变成这样……我、我真的很抱歉,而且我还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听你解释,我……”
“你不要抱歉!”趁着还有三分酒意,他壮大胆子截断她的话。“是你说过要我不要再去找你,是你说过人事已非。”
“不!那不是我真正的意思!”她急促地。“我是因为太介意你来了台北、还另结新欢交了女朋友,所以才会气得口不择言。”
“你说得很对,是我用情不专,反正,我是有老婆有小孩的人。”他嘲弄地摆手摇头。
“阿乔,你不要拿话酸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眼眶兜地一红。
“你怎么会有错?错的人是我,我没有办法让你信任,才会眼睁睁地看你从我面前溜走,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