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轩不耐地扯动唇角,深湛如星的一双黑眸覆上层薄冰,清冷无温。
“我会去就是。”
“那样最好!我可没办法一直监视你,你最好给我认命点。”
说完这句话,正好瞥见厅口处有新的贵宾前来,李朱舍忙不迭地迎上去,没再理会儿子眼中无言的抗议。
“真是够了。”他暗自嘀咕一声,甚为无趣地转身,却感觉肚子蠢蠢欲动,想必是在闹空城计。
这倒也是,他累了一天都还没时间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既然自家请外烩作了堆山珍海味,他就加减吃一点吧!毕竟人活在世上,没理由亏待自己。
拿起光亮洁白的瓷盘,他面无表情地挟了几样凉拌开胃菜和薯条鱼排,伸直长臂正想取走最后一块油嫩嫩的德国猪脚,另一支“不速之夹”却恶劣地撞开他的夹子,然后飞快地将猪脚挟走。
那位仁兄瞠目瞪眼的冷焰正朝她射来,堂欢钰却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将猪脚平放于自己堆成小山状的盘内,迳自再去挟别的。
他的额筋抽了抽,眉峰聚拢,一双深沉凛冽的眼肿紧紧凝住她的侧脸,微诧之余,若有所思地敛下怒火。
没认错人的话,眼前这个“绿意盎然”的女子,和上回那个“怪里怪气”的丫头,应该可以划上等号。待他眯眼再看清楚些,更能确定她们是同一个人。
然而她今日的妆扮,可真叫人喷饭。
夜幕一般黑的及腰长发如清汤挂面被在背上,巴掌大的脸蛋肤白如雪,镶嵌一双幽灵般的乌黑眼睦,秀容上脂粉未施,菱角般的唇同样未见血色,她着实不是那种一眼望去就会让人想停驻多看两秒的美女,也不属于独具风采的发光体,她比邻家女孩更为平凡、更不出色。
不过由于她把各种不讨喜的惨绿色穿在身上,使得人人走过去时都会多看她几眼,接着捂起嘴来窃笑私语。他在心里为她叹息。长得平庸不是她的错,但如果穿着打扮上没办法为自己加分修饰,也真该检讨检讨。
在她预备离开继续大快朵颐之际,他大步一迈,拦在她身前。
“又见面了。”不冷不热的嗓音,却有着存心挑衅的不友善。
原本专注于食物先后顺序的堂欢钰,听到问话,极缓慢地将睑仰起,定格两秒。
“嗯?你是谁啊?”
“不记得我了?”
眉端一挑,她咬住下唇仔细打旦里他,印象中确实见过这张面孔。于是她极力思索,想从脑袋瓜浮光掠影的记忆中搜索出这么一号人物。
啊!有了!
“噢,是你!”那个替别人出头抱不平的鸡婆男。
“终于想起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撇唇。
“你真是个怪人。”她突然冒出这句话,并用着纳闷的目光直娣他。
“我是怪人?”奇了,怪人明明是她,她居然反过来说自己怪?他颇为意外地微微拧眉,想听听她为什么觉得自己怪。
“不是吗?你居然为了几张底片特地跟踪我到这里来。”
“我跟踪你?”冷峻的嘴角松动,隐隐勾开佻达笑痕,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丫头是不是来自外星球。
“不然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除了你替我设想好的原因,我不能有别的理由出现在这里吗?”
堂欢钰顿了顿,不到两秒就放弃细想。“随便你吧!我要去吃东西了。”填饱肚皮比较重要,这可是人生大事呢!
相较于周遭那些女人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饥渴眼神,眼前的她却将他当成洪水猛兽,讲没几句就急着跑开。
他不死心地跟上去,看准她打算坐到角落处的双人沙发上,步履加大,抢先一步占据其中一端。
本以为她会不爽地掉头另觅他处,或者张牙舞爪地大声嚷嚷,哪晓得她竟面不改色地在他身侧坐下,甩也不甩地开始享用美食。
这下子,他注视她的目光更富兴味。或者正确的说法是,她那不按牌理出牌的怪诞行径引发了他的好奇心,让他想深入了解这么“特别”的个女孩子,究竟还有着怎样的“过人之处”?
“你晓不晓得这块猪脚本来是我的?”
她没有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依然大口大口地嚼着美味猪脚,不过仍勉为其难地扭过半张脸瞟着他。
“你又不是猪,为什么是你的?”
他绷紧面皮,深吸口气,好平复心头的那股笑意。“我刚刚要挟这块猪脚的时候,是你的‘霸王夹’撞开了我的夹子,我才没挟到这块猪脚。”
“连个女人都赢不了,真失败。”
“失败?”
“来啦!这一块分你吃。”杏眸斜睨他一眼,她摆出忍痛牺牲的样子,将啃了一半的猪脚滚放入他盘内。
岂只惊愕过度,他根本呆掉了。
半俯着身,她把盘子平放在玻璃圆桌上,这才认真地拿起刀叉切割鲜嫩牛肉,没去理会他的吃惊表情。
没搞错吧?这丫头到底一共少了几根筋?
望着那块被哈得乱七八糟的猪脚,他傻了又傻,俊冷沉稳的面容出现了难得的困惑与浑沌。
“拜托一下啦,下回不要又混进来这里,这样我会很困扰。”她煞有其事地凝肃面容告诫他,一边呼噜噜地吸着面条。
“我说过我不是……”
“而且我也是跟着别人来吃东西的,现在又多你一个,我很难交代。”
“我不是跟着你来的。”
“我看你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她又加补一句。
“咳咳,”平日自制的理性在这刻遭受到严厉考验,他快要破口大骂了。“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冷静冷静,他绝不能先行崩溃。
“等等,我去倒杯汽水。”说罢起身走开。
待她返回原位,他的眼前多了两杯雪碧汽水,这表示,另一杯是给他的。
“你真以为我是来骗吃骗喝的?”他的口气压抑而漠寒。
“嗯。”她漫不经心地答。嘴巴和手持续地忙碌不停。
“……喂!看着我!”自个气不过,李俊轩抢走她手中的叉子,“啪”地一声平放在桌面,接着扳住她瘦削不堪重握的双肩,狠狠逼视她有些仓皇的眼。
“你、你……”从没有人敢对她这样,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碰她,而他竟然、竟然……她心慌意乱,脑中乱烘烘地运转着。
“听着!”不让她有说话的余地,他凶焰方炽地牢牢定住她无措却不失镇定的清澈黑眸。“我叫李俊轩,李朱舍是我父亲,你姊堂爱钰很可能会成为我的妻子,所以你可能要喊我一声姊夫,而这里是我家,这样你听懂了吗?”他轻哼,朝她又逼近些,只差几厘米,他的鼻尖就会触碰上她的。
堂欢钰大为恐慌地皱拧眉心,这近身的男人气息似有若无地环绕着她,搅乱了她的心跳,头儿也晕晕的,不知何以呼吸困难。
尽管如此,但她没漏听他说的话,马上就弄懂了个中牵连。
“原来你就是……就是那个人。”她恍然大悟。
“你终于懂了?”
“可是,我姊不喜欢你。”
她的直言无讳让他有些啼笑皆非,扬起了两道冷眉。“哦?”
“她已经有意中人了。”
“那又如何?”
“说的也对。”她惴惴不安地瞥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那透过布料传递过来的热气,隐隐撩拨着她未经人事的青涩与情愫。“我肚子饿。”
“肚子饿?”
“所以请你放手!”堂欢钰很小心地咽了口唾液,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