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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让我“温故知新”,又让我有重新认识一个朋友的感觉,而且这一年半来,陪我走得这么久、这么好的朋友,可只有一个,所以我希望她能够知道我每天的主要行程。”

  期待了好久的话,如今由他口中听到,我却无来由的恐惧起来,好像原本结伴同行,走得好好的一群朋友,突然都不见了,只剩下我和慕觉两人走上新的一段道路,而我,对于未知,一向是比谁都还要胆怯的,从小如此,至今不变。

  于是我猛然起身,就想要离开。

  慕觉却飞快从后头捉住了我的手。



  “别躲。”

  我本能的想要抽回手来。

  “别走,意同,别走。”

  我终于侧身看他,这一看,不禁心头一惊,啊,这还是我第一次俯视他。

  俯视,不是仰看。

  不再是仰看。



  “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你什么?但是我却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他的眼神坚定而清澈。

  我垂下眼睑,心底暖暖的,面颊热热的,眼眶酸酸的。

  “什么陪你看那个有名的外星人,打篮球赛,甚至是拿功课表给你……见鬼啊,不过都是借口,其实我只是想要见你,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我放松了原本紧绷的神经,停止了挣扎。

  他则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像是空气,抽离了,才晓得有多重要,才晓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倚赖它维生,才晓得根本缺少不了……”

  我依旧一言不发。

  慕觉起身,手轻轻一带,把我拉进了怀中,呼出一口长气,仿佛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家的旅人。

  “我不是没有想过就继续维持我们这种异性知己的友谊,但那实在是太事倍功半,不要再让我捉迷藏了,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嘟哝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他俯首问我。

  “你的怀抱比外套温暖多了。”

  他发出鼓动胸膛的笑声,将我再拥紧了一些。

  从图书馆骑车回宿舍途中,碰到今天应该就有考试的室友。

  “意同!”

  发现她好像是专为找我而来,我便问道:“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餐吗?”

  “要吃也轮不到我们陪啊,快点回宿舍去吧,有人特地从台北下来看你。”

  是慕觉!

  我骑回宿舍门口,果然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但是掠过我心中的情绪,为什么竟然是:厌烦?!

  “怎么下来了?期末考不是应该还没有考完吗?”

  “送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拿到的奖来给你。”

  我并没有马上伸出手去接他往我递来的奖杯。“奖是社团的,怎么由你处置?”

  “总要找个地方摆啊。”

  我默默的将奖杯给接下,实在是因为太了解他的脾气了,却无法厘清我现在的情绪,更无力掌控我们最近越来越剑拔弩张的关系。

  导火线是前阵子我被拱出来选活动中心总干事。

  而其实和慕觉的关系由朋友转变成情人以后,我就发现身外的一切也开始跟着转变,或许我们之间最甜蜜的一段时光,只有四月放春假的时候,他特地赶回台东去陪我的几天。

  据说所有情人间的话语都是当事者听了感动,外人觉得傻气的,但慕觉讲过最动听的一句情话,却是连妈妈都为之眼睛一亮的。

  那一次我们谈论著遥不可及的未来,我说跟我在一起的男孩子,注定要辛苦一些,因为我将来要带着妈妈。

  “那有什么问题?我们把房子盖大一点就是了。”

  房子究竟要盖多大,我们根本毫无概念,可是眼前开始涌现的争吵,却已迅速腐蚀我们的感情。

  用他寄过来的电话卡给他打电话,只要是占线,我就会开始发脾气,完全失去过去可以每隔五分钟试一次,直试一、两个小时,然后在终于接通后,得知他刚才是在跟某位“前任”女友讲话时,还会顾着他的心情的耐性。

  而他应付我赌气不写信、不联络的方法,则是搭夜车,赶到宿舍门口来等天亮。

  同学们都说感动,都说羡慕,所以我也次次理所当然的跟着软化。

  但是下一次碰到联络不到他的时候,我又会故态复萌,那无理取闹、莫名其妙的样子,活脱脱是柴门文《爱情白皮书Ⅱ》中,好不容易才赢得阿保的爱,却又立刻因紧迫盯人,而逼得他终于如她所愿,和另一个女人上床的成美。

  难怪柴门文要说,大部分的女孩子在热恋阶段,都会出现像“鬼”一样的风貌。

  接着我发现了因为太热衷于社团,那在我眼中,读书简直就像吃饭一样容易的慕觉,竟然有多科被当的疑虑。

  另一方面,得知我将出来选总干事的他,反应则既不是鼓励,也不是给建议,而是“命令”我回绝掉,理由是搞社团的辛苦,他比谁都还要清楚。

  这种话,出自一个将社团置于课业之前的人之口,实在是笑话!

  于是我们在电话中狠狠吵了一架,隔天我就不再寻求能够不选的办法,而在文学院的周会中发表了竞选的政见。

  “试全考完了?”后来我们当然又和好了,但是我的心情无论如何却再也回不到最初。

  “明天还有最后一科,”他挤出自暴自弃的苦笑。“最好能过,否则我可能会被退学。”

  “那你还下来?走,我们去吃中饭,吃过以后,你就回去吧。”我紧张的说。

  “我是来寻求安慰的。”

  “可是我的安慰无法帮助你过关。”我忍不住提高音量说,同时骇然的发现自己差点冲口而出,还有:你怎么可以让自己濒临被退学的边缘,你只剩下一科,知不知道我明天才要开始考?而我的目标是要继续维持全A?

  比一个憔悴的女人更让人受不了的,原来是落魄的男人,甚至连他最亲近的女人,也无法忍受他的软弱。

  经过我的好说歹说,慕觉后来终于在下午四点多时,搭车回台北;而我则在期末考结束后,临回家前,给他写了一封长信,希望放慢我们的脚步。

  结果几乎是一进家门,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决定?为什么?告诉我,那只是你一时的气话,告诉我,你还是那个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见了,你还是会在我身旁的人!”

  疲惫不堪的我,无法面对软弱的他的我,突然比平常任何一个时候都来得更加坚持,于是我硬着心肠、冷着声音回绝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我必须诚实,对感情诚实,对感觉诚实,对自己诚实!”

  电话那头的静默顿时令我胆战心惊起来。

  “诚实,是吗?”

  我突然想把电话挂断,无奈全身均动弹不得,因我似乎知道慕觉就要……

  “如果你够诚实,你应该去跟认识你、认识我、认识我们的每一个朋友承认,去跟他们诚实的说,说你是一个骗子,一个会玩弄感情的骗子,是一个和你爸爸一样,只会玩弄别人,永远不懂得珍惜为何物的感情骗子!”

  话筒自我的手中滑落,在那一刹那,我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听到心碎的声音。

  我看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倒影,发现不知是否因为夜幕已经低降,脸色竟然苍白得可怕。

  掉回头,闭上眼睛,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慕觉已经淡出我的生命。现在我该想的,是外婆究竟又在闹什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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