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爱情吗?如此的禁不起考验。只是没料到,冗长的五年未能改变什么,却在她回国后短短的几个星期,什么都变了。他的心是绞痛的,不是因为自己的高傲禁不起这样的摔跤,而是因为付出太多,无法收回。
“你也认识她对不对?”裴相琳直觉地问,他的神色与情绪起伏让她确定他是认识那名女子的,不禁再度抬眼望去,深深地盯住那张让她看起来似曾相识的脸庞,突然“啊!”了一声,“是她?!”那个臭丫头!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让她这么不容易才认出是她!什么艺术家?没心没肺没肝的东西。
“我去臭骂她一顿。”裴相琳冲动地想站起。
这女人的脾气跟以前相差甚远,以前自认淑女,凡事退一步,但近几年却愈变愈张狂,凡事再也不用脑子,只凭冲动,真不知道她那个把她埋在地下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她?
方彦伸手压住她,用警告的口气道:“别乱来。”
“乱什么来?她这样欺负你你还嫌不够,忍一股闷气想闷死自己啊?”裴相琳义愤填膺。
她跟方彦之间从那种关系升华到好朋友的情谊,而她这个好朋友有为他出头的义务。
“你在这里闹事难堪的是你自己,你想清楚。”方彦森然道,放开手。
她提了一口气,气馁的,“算了。”但还是很不甘心。
方彦为了这个女人,五年不染腥,守身如玉,不管那些蜜蜂蝴蝶如何挑逗勾引,他都有办法克制自己,表面上做做样子,维持他花心大少的形象,但实际上却与女人恪守距离,绝不侵犯自己的忠心,要不是因为爱得太深,以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浪荡态度,怎能美女在前却如此无动于衷?而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一回来就变心,算什么东西?她就看不出那个男人有哪一点比方彦好?
“这种女人不好好修理她一顿,她还以为自己真有多了得。”裴相琳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方彦瞪着眼,“你别乱来。”
走出西餐厅,夏维莲依然面无表情,坐进车里,还是不吭一声。
“是那个男人对吧?”潘群开口。
他是不经意回头,却让他看见了。他认得那个男人,是方氏企业广告部门的经理,亦是方氏企业的少东之一,他们曾在某个场合里见过一面。
突然明白夏维莲为什么会选择广告这个科系,她大概想追上他的脚步,却没想到最后会走上艺术这条路,不过听说那几年她对广告并没有失去热忱,在那方面她还是花了很多心思,学到很多。
夏维莲吁出一口气,苦涩地笑起,“我很傻对不对?我没有你的勇气跟决心,我还是不想离开他。”
尽管知道方彦对自己只有敷衍、虚伪,但她还是爱他呀,爱情这东西不是想放就可以轻易放下的。
爱得那么深,当然放不下。
泪涌上眼眶,她却勇敢吞下,她的儒弱不想让人看见。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没有人会笑你。”潘群总是如此体贴跟温柔。
“你不会看不起我吗?”她问。
他摇头,笑得一脸温和,“感情的路走起来总是特别辛苦,你是如此勇敢,只会让人赞赏,不会让人瞧不起。”
她笑了出来,“谢谢你!”
车子徐缓前进,他突然这样说:“我们进一步交往看看好不好?”
“嗄?”她惊了一下,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们交往看看,如果你觉得我适合你,你再离开那个男人,如果你还是觉得他比较好,执意留在他身边,那我会为你祝福。”他的态度总是如此怡然自得,连说这种事都如此轻松自在。
夏维莲着实欣赏地看着他,但心里就是起不了那种骚动,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涟漪。
“你是个风度翩翩的好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她真心的说。
“你拒绝得很婉转,但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可以吗?”
他的绅士风度绝无仅有,连方彦都难以相比,但为何她就是倾不了心?但为免太过伤人,她只好这样回答:“我会考虑的。”
她今天没让潘群送她回来,执意自己回家。
刚下计程车,后方突然窜出两条人影,蒙着面,出手就殴打她,把她打得浑身是伤,臭骂了句:“贱女人!”后便逃逸而去。
她连喊都没有喊半声,被这样殴打确实很痛,但怎么痛也比不上心口的痛。拖着疼痛的身体靠向大门,从皮包里取出钥匙艰难地开门,然后一跌一撞地走进屋里去。
整座房子都是暗的,表示没人在家,这也是她刚刚没有喊救命的原因,喊了也不会有人听见,白费力气而已。
踉踉跄跄地走上楼,一古脑往浴室里钻,开了莲蓬头,脱了衣服,站在莲蓬头底下任水冲刷一身的疼痛,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壮观,但最痛的仍然是那颗心。
她知道此事与方彦无关,因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他若要她走,开口便是,她绝对不会厚颜无耻地赖着不走,但她知道,他不会那么做,他或许看不起她,但绝对不会放弃她,因为他是个重承诺的人,也就是说,除非她自己想走,否则没有人能将她驱逐。
但,她刚刚回国,与人无仇,谁会想要修理她?脑子随便一转即出现裴相琳的嘴脸,这世上大概只有那个女人会跟她过不去。今天在西餐厅,那个女人就一副想冲过来揍她一顿的狠劲,要不是方彦制住她,事情恐怕早已闹大,只是她不懂啊,她跟潘群在一起不正好称了她的心意,她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反而一副想痛揍她一顿而后快的模样?
她不懂,真的不懂,但,这世上有什么是她真正懂的?她自以为了解方彦,结果到头来什么也不是。她的自以为是,她的美梦,她所怀抱的希望,都在那间咖啡屋里碎裂成无法拼凑的屑屑,那是一种被欺骗的滋味,但她知道方彦对她……依然一片好心,因为他想当上帝嘛,不过他这个上帝做得实在太不称职了。
重重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心灰意冷,目光瞟向镜子,清淡的容颜染上一抹憔悴的哀愁。
她忧郁的眸子是灰色的,像她画作里的天空,充满了孤寂与苍凉。
方彦的心思太复杂,多重面孔让人无法摸透的想法。他有时张狂,有时傲慢,有时温柔,有时冷漠……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他了解他自己。
他只是想当上帝,那次的交媾他或许就当作在牺牲,所以从那次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她,甚至在多年不见又见面后,他依然对她保持着距离,一切,只为了那个承诺。
莲蓬头的温水继续冲刷着她,百转千回的脑袋有点晕眩,感觉有些四肢无力,但她强撑着,企图让这水把自己的脑袋冲刷得清醒些,看能不能看透些?
方彦满身疲惫地入门,看见客厅的小灯亮着,怔了一下。
她回来了!
也许是夜太深太静,所以隐约可以听见楼上的水声。
她大概也刚回来,在洗澡,所以水声不断。又是那个男人送她回来的吧?他有点想上去问问她,问她到底预备把他怎么样,可又不敢,怕这一开口两人真的会走上决裂的地步,再也无法挽回。
点了跟烟,他斜躺进沙发里,抱着烟灰缸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
他是没想到自己会走上这样的路,为了感情变得如此窝囊,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想自己以前多么意气风发,在女人面前是如何威风,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了她,他付出了真心,把自己弄得人鬼不像,他不禁要问:“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