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们不是两个人走的,我还多带了一个人。”陆晴气定神闲地说:“我们帮她取名澄风,但她真正的名字是严翔青。”
翔青?
他的妹妹?
他蓦然激动起来!“翔青没死?”
“她很好,预备要升高三,成绩很不错。”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翔青还活着!
他的妹妹还活着!
但这狂喜只是转瞬间,他的问题又再浮现。“你们为什么要带她走?”
“你恨我们,所以向澄雨报复,我们毁严天胜也是基于一样的理由,我们要你的祖父严木龙后悔。”
他怒意勃发。“这关我祖父什么事?”
陆晴转向他。“你懂吗?这不过是轮回。严木龙为了争夺华人之首的地位,不惜杀掉当时跟他可以抗衡的方氏家族十几口人,没想到混乱之中漏杀了一个孩子,孩子长大后,发誓要报仇,选定的对象是严木龙的独生子,也就是你的父亲,让严木龙抑郁而终。”
“我的祖父杀过方氏族人?”
“信不信随你。”陆晴顿了顿。“原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我们也犯了相同的错误,少杀子一个人,让两代恩怨后残活下来的人都选择向敌人的子嗣报仇……你的妹妹严翔青在日本,我们留下她是因为不忍心严天胜绝后,但国航已经赶往东京,如果澄雨死了,你唯一的手足也活不成。”陆晴看着他,表情冷凝。“反正严、方两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理不清了,干脆大家一起死,一了百了。”
严降昊几乎要笑出来了——他是在雪恨,没想到方国航的行为也是在报杀族之仇。
严家的上上代毁了方家的上上代,方国航的报复之后,他又要方澄雨替双亲还债……
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牵扯啊?
说话间,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澄雨被推出来,严降昊与陆靖双双抢到床边,但很快的,她就被推进加护病房。
她始终在危险边缘的昏迷状态。第七天,当他再到医院,澄雨住的房间却空了下来,院方给他的答复是病人转院了,而且上的是家属自行带过来的救护车,他们并不知道转到哪一家医院。
为此,他几乎要将整个台北市翻过来。
为了避免陆晴作假名让澄雨入院,他还派人拿照片一一比对,但她就像空气般消失。
他唯一的记忆,是澄雨推出手术室后苍白的容颜……
尾声
三年后日本
经过三年不断搜寻,严降昊终于得到澄雨的消息——那日,她被送往南部的私人医院,与高烧并发的脑膜炎战斗了一个多月后醒来,调养半年后出院,接着改名,以新名字申请护照飞往东京,现在与妹妹住在北海道。
于是,他来了。
为了索回他的爱情。
她住的地方极好找,就在富良野车站附近。
他按了门铃,然后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门哗的一下拉开,闪出一个高挑的身子,男生似的三分头,但却有女生的瓜子脸。
严降昊知道她是翔青,他的异母妹妹。
他没有因为一时激动而唤她。
他知道翔青一直以为自己是“方澄风”,她过得愉快而平淡——以仇恨为生存目标的痛苦他已尝过,他不要翔青重蹈他的覆辙;再者,严、方三代的恩怨已难算清,德叔一直劝他够了,前两代已赔上太多,第三代的他们该是无罪的,谁也没做错……
翔青对他说了一句日文,大概是问找谁之类的。
他向她一笑,用中文回答:“我找澄雨。”
她“咦”的一声。“你是谁?”
“方先生派我来的。”严降昊知道方氏夫妻目前在香港做生意。
“她啊,”翔青男孩子气的抓抓颈子,然后指着远边的花田。“大概在那边散步吧。”
一路上,花香越来越浓。
整个北海道一进入七月就像铺上了色毯,薰衣草、向日葵、鸢尾……一块块的花田漫漫的往天边延伸,无边无尽,景色美得动人心魄,但严降昊却无心欣赏,他只想见到心悬三年的少女。
行了一段,他终于见到萦绕思绪中的影子。
她背对着他站在花田中,手反握在身后,姿态极为惬意。
仍旧是穿着她最喜欢的淡蓝色衣裳,风有些大,她的裙摆在紫色的花海中摆动,及肩的直发轻轻翻飞。
他到她身边。“澄雨。”
乍闻人声,她侧过头来,表情有着初见陌生人的防卫。“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虽然早就知道她因高烧而丧失记忆,但在看到她波澜不兴的的平静模样,严降昊还是觉得自己被重击了。刚开始时,她恨他;后来,她又爱上他;这是第一次,她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看他。
“你不记得我了?”
澄雨看着他,淡淡的暮色中眸光澄澈如昔,语气遗世而恬静:“我、我记得你吗?”
严降昊笑笑,一派大方地说:“不该。”
他给她的全是不好的回忆,忘了也好,他已找到她了,此后,他要在她的记忆中重新上色。
“不觉得我面熟?”
澄雨看着他,然后好抱歉似的一笑。“对不起。”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忘了很多事,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断,但总是一闪即逝。
这个人曾经扮演着她生命中的哪一个角色呢?
他给人的感觉虽然有些冷酷高傲,但表情却是温柔的。
“能替我介绍一家餐厅吗?”他看了看转为浅橘色的天际。“我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好呀”
澄雨领着他步出了花田。
弯曲的小径中传送着薰衣草的香味,她与他断断续续的聊着。
蓦然,她的手掌被他握住了,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想甩开的冲动,只觉得非常熟悉。
她想,她应该曾经认识他的,在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