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阻止她吗?”
“她骄纵惯了,没几个人能阻止得了。”朱德快四十岁才有了这个女儿,宁宁早被宠坏了。
“但你可以,不是吗?”
严降昊看着她认真的表情,难得真心的笑了。“是可以,但那又怎样?”
他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多费力气。
反正他跟那些女孩子在一起不过是打发多出来的时间,她们或好或坏,都不关他的事。
“不管怎么样,伤害别人就是不对。”澄雨一面忍受手指传来的疼痛,一面不忘替那些受伤的女孩抱屈。“如果你不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没有谁会这么大胆。”
“喔,有道理。”他一脸平淡地说。“也许是我寄住朱家的缘故,所以她觉得自己该是特别的。”
“你……寄住朱家?”
“嗯哼。”
澄雨愣了一会儿,才问道:“那、那,你的家人呢?”
“死了。”他仍保持平静的态度替她揉推肿起来的无名指及小指。“双亲、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在我七岁那年死于横祸。”
在纽约,严家一夜灭门已成悬案,仅供一些不知内情的探员唏嘘。但他心中始终清楚,是调查局将证据烟灭。这些年来他从没一天忘记是谁让他在无忧无虑的年纪成了孤儿,迫使他变得早熟而冷酷,为了索讨人命,过着表里不一的生活。
成长过程中,每个知道他遭逢如此变故的人,都是用同情的眼光看他,然后说一句“好可怜喔”。
他恨极了那样的怜悯眼光。
他是严家唯一的儿子,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你在发抖。”
严降昊停了下来,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掌控的情绪涌现。“是吗?”
突然,她伸手将他环住。
一如母亲抱着孩子似的紧紧环住。
靠在她削瘦的肩上,他听见她的声音。
极轻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一定很寂寞。”她说。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宽容的温柔。
那是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孩子时才听见过的声音。
翻涌的思潮逐渐平复,他让她拥着,看见午后的斜阳穿过落地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在木质地板上。
光与影互相交错,差异如此明显,却又如此和谐。
第七章
自从知道严降昊的过去后,澄雨躲避他的心情突然有些转变。
他的人格不一应该是来自童年创伤,许多的问题人物出身于问题家庭,她虽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但却多了一份谅解。
比起他来,自己幸福多了。
爷爷奶奶的身子硬朗,父母健在虽然澄风远在日本,但她还有一个手足,她不是一个人。
澄雨很努力的忘了那天的事,也努力的跟严降昊相处,她要自己把他当成普通的同事。
她不会爱他,但说服自己不要恨他。
把他当作另一个曾医师,他们会相处得很好。
“心情好象恢复了。”趁着下一号病人还没进来前,曾遇捷对她说:“前一阵子老是心不在焉,挺让人担心的。”
“对不起。”
“烦恼的事情解决了吗?”
“嗯,算是吧。”
曾遇捷凝视着她——感觉上,她好象成熟多了。
以前像只小麻雀,成天跟江家颐粘在一起嘻嘻哈哈,现在,眉宇之间却多了一份沉静。
“对了,你有没有打算去纽约?我看到好多人在申请。”
下个月,圣玛丽与纽约贝勒鞭医院要做一次医学交流,双方各派一组医生护士到对方的医院,为期一个月。
圣玛丽无庸置疑决定派美国长大的严降昊前往,至于一名护士则开放登记,最后再由院长决定。
人人都知道这次虽名为医学交流,但等于一次度假,因此年轻未婚的护士们挤破了头,申请书一张张往人事室送,光是审核与调纪录,就把人事部门忙得人仰马翻。
澄雨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微笑道早的君子之交已是她能做的最大极限,她不想跟严降昊再有私下的交集,何况还是一个月之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知道他会不会让她大着肚子回台湾。
曾遇捷一笑,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我看家颐、少繤、琼华她们倒是很积极。”
“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严医师年轻有为,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澄雨微一扬眉。“医院花大钱把他从美国聘来增加医疗团队的素质,现在又把他送往美国,多奇怪。”
“虽然说是医学交流,事实上是圣玛丽与贝勒鞭的角力战。”曾遇捷微微一笑。澄雨太年轻了,年轻得不懂得医界的污秽之处。“对方派过来的是心脏外科的第一把交椅,可算是政商名流的御用高手,这边过去的如果不够出色,面子上挂不住。”
“好无聊的行为。”
“大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澄雨长吁了一口气。“如果有时间,我宁愿去日本。”
她快半年没见到澄风了,不知道这唯一的手足好不好,病况是不是受到良好的控制……
每次想到澄风,她就觉得自己好无能。
她是姐姐,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护士,可是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澄雨,把这份病历送去严医师的诊疗室。”
“为什么?”
“管理室的人送错了。”曾遇捷指着病历上夹的黄单。“我们的二十三号应该在那边。”
澄雨接过一看,真的,上面的看诊医师打的是严降昊的名字。
即使上头再三交代,但这种乌龙总是久不久就会出现一次,虽然有点麻烦,但总比病人上了手术台才发现病历错误来得好。
澄雨推开椅子。“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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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得正好,有个东西要让你看一下。”严降昊不顾少繤古怪的眼光,自顾自地从大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开附设休息室的门,示意她进去。“少繤,不好意思,五分钟就好,你帮我打电话问一下脊髓摄影好了没,我要看结果。”
郑少繤心不甘情不愿的“喔”了一声,开始动手拨号,澄雨则被严降昊推入休息室。
门板掩上的瞬间,他倏然消失的笑容让澄雨提高了警觉。
“这里是医院,你别乱来。”
“别拿医院恐吓我,我要怎么样是看心情,不是看地点。”他露出懒洋洋的神情。“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现在没那个意思。”
澄雨还是一脸怀疑。“那你叫我进来干嘛?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只是要提醒你,记得去人事部完成到纽约做医学交流的申请手续。”
“我不会去的。”
虽然澄雨说得很笃定,但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他为什么笑得那样有把握?
“要不要跟我赌赌看,一分钟后,你就会改变心意。”他伸手将她的发梳拢。“如果一分钟后你还是坚持不去纽约,合约满了,我立刻回美国,永远消失在你眼前;如果我赢了,在出发之前,你必须把我当成男朋友,表面上的也行,只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热恋中即可。”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没回答,只是一径地微笑。“赌?还是不赌?”
“你说话要算话。”
“你也是。”
澄雨微一挣扎,终于点头。
严降昊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过遥控器,按下Play键,杂讯后萤幕出现了一对男女交欢的画面。
澄雨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是他们发生关系的那夜。
先前她拼命挣扎的画面都被剪掉了,剩下的,是她被身体自然反应支配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