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欢东摸西摸的喔?”她好奇地笑着,想到了他送她的灯罩,以及他
  手制的相框:“还有什麽是你不会做的?对了,我今天才和苑明去逛街挑布,用
  来准备戏服,”
  思亚大惊。“好小姐,你饶了我吧!别的东西还可以将就着应付,女红我可
  是完全外行!万一把手指头和布缝在一起了可怎麽办?”
  “胆小表!”月伦取笑他:“不试试看你怎麽知道自己成不成?像你这麽天
  才的人,”
  “不干不干,说什麽也不干!”思亚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这是原则问
  题!”
  “沙文主义猪!”月伦噘着嘴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不少顶尖的服装设计
  家都是男的吗?”
  “谢谢,我比较喜欢当建筑师。”说到这里,思亚眼睛一亮:“对了,我可
  以帮你弄舞台设计啊!服装嘛你就自己想办法好了!”
  “你知道要怎麽弄舞台设计吗?”她给了他一个充满怀疑的眼神。
  “不知道。可是让我试试嘛!”思亚的兴致全来了:“你自己刚刚说过的:
  不试试怎麽知道成不成?嘿,你们舞台设计的经费有多少啊?”
  他看起来活像一个刚刚得到一种新玩具的孩子!月伦好笑地瞄着他,不忍心
  给他泼冷水。“你爱试就去试吧,经费的问题就别管了。”
  “不知道经费多少的话,我怎麽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麽地步?”他实事求事
  地说,月伦忍不住笑了。
  “告诉你实话罢,唐先生,这笔经费是零。”月伦笑着说:“我们是个穷剧
  团,记得吗?所以你尽避放手去做好了。不管你做出来的东西预算要多少,我们
  都没有办法付诸实行的。”
  “这样啊?不好玩!”思亚的脸垮了下来:“那我还做这个设计作什麽?”
  “看看你对舞台设计有多少概念啊!”她伸手环住了他的颈子,在他脸上亲
  了一记。思亚乐得晕淘淘地,没注意到她正拉着他往床边走。“来,”她笑眯眯
  地说:“今天去逛街,我买了点东西要给你。”
  她从购物袋中取出了两件衬衫来,思亚立时迸出了一个好大的笑容来。
  “哇!”他喊:“你又帮我买东西啊?哇!”他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蒙头
  盖脸地乱亲一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走开走开,肉麻死了!”月伦又好气,又好笑:“跟你们家唐大汪一个德
  性!”
  “你是说那小子也常常这样对待你啊?”思亚佯怒道:“我要把它宰了炖一
  锅!”
  “喂!”
  这个晚上和往常一样地结束了:在笑语和亲蜜之後,思亚依依不舍地告辞。
  公寓的大门一推开,思亚看见一个男子拖拖拉拉地晃过巷子。一抹轻微的疑惑掠
  过他的心底,使他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好几秒钟。而後另外两个自巷子口走过来
  的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半夜三更走在台北没啥子好奇怪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夜生
  活十分活络的都城,但是┅┅但是他为什麽会觉得那个人很诡异呢?他皱着眉头
  去牵车,而後猛可里回过头去──
  是那人的眼镜!那人戴的好像是一副太阳眼镜!问题是,谁会在半夜三更里
  头戴太阳眼镜呢?除非是瞎子!可是瞎子又怎麽可能空着双手、连把拐杖都不带
  呢?
  思亚拨脚就跑,想追到那个人好看个真切。毕竟那个人戴的究竟是不是太阳
  眼镜,他并不是很有把握;但┅┅如果那真的是一副太阳眼镜┅┅思亚一直追到
  了巷口,都没再见到那个引起他疑心的人。也许,只是也许,他是在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了;可是他无法秉除心底那徘徊不去的疑惑。徐庆家的威胁越来越近,
  谁也料不准他什麽时候会发动攻击;而这攻击发动不发动都不是好事,因为他可
  以清楚看出月伦心上所受的压力。虽然她承受得那麽坚强,有时甚至还表现得没
  事人儿一样,然而──
  思亚一拳重重地捶在自己手掌心里,恨不得自己的掌心是徐庆家的鼻子。这
  样的等待要到什麽时候才能结束?唯一值得庆幸的也许只是:那小子的耐性也正
  在消失。这是说,如果他们没判断错:那些信件和电话所表达的讯息的话。
  彷佛是在印证思亚的推测似的,新的徵兆第二天就出现了──邮差送来的一
  个包裹。
  苑明没敢拆它,学耕也不敢拆:万一里头装了炸药怎麽办?所以他们打电话
  通知警局,请了专家来对付这个充满了恶意的礼物。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包裹里
  头什麽高科技的产品都没有,但那内容也够教人 心的了:
  那是,一个被分解得支离破碎的洋娃娃!
  娃娃的惨状一映入眼中,苑明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喘。学耕一把将她揽入
  怀中,以嫌厌的眼光看着盒子。
  那爆破专家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们,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将整个盒子带回
  警局去作证据了。警员前脚刚刚出门,苑明就扑进了学耕怀中。她的身子因愤怒
  和恐惧而颤抖,声音也无法自己地变得又尖又细:“这事我们绝对不能让学姊知
  道!”她尖锐地说:“连我看了都难以忍受了,学姊绝对受不了的!”
  学耕无言地点头,却也知道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但是,当然,能缓一
  刻便缓一刻吧。更何况现在正是排戏的紧要关头。
  月伦已经将演员的服装决定好了:律子是一身黑衣,花子是白衣,白衣上披
  着一块艳红色的巾子。良雄的衣服则是蓝色色调。除了黑色上衣和红巾子之外,
  所有的衣物都是演员自家衣橱里本来就有的东西。
  “怎麽衣服这麽简单啊?”那天晚上他们去吃消夜的时候谈到服装,思亚好
  奇地问:“不是说这是一个日本剧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弄点和服来穿呢?”
  “服装的形式并不重要。因为这虽然是一个日本剧本,但其中的感情是不分
  国界的。重要的是颜色。”月伦解释:“律子的黑衣象徵了她灰暗的感情观。花
  子的白衣象徵了她的纯洁,红布表示她的热情。而且,”她实事求是地说:“和
  服很贵,我们穿不起。”
  “我知道你们是个穷剧团,不过,”思亚好奇地问:“不是说信丰公司愿意
  支助你们的演出吗?”
  “那也不能乱花钱呀。”月伦解释:“最重要的是演员,服装布景和道具都
  可以先搁一边。如果有多馀的经费,我是宁可先发给演员当薪水。”
  “照你这样说,我的处女作是注定要丢垃圾桶里了。”思亚悲惨地道,月伦
  立时别过脸来,眼神因好奇而闪闪发光。
  “你的处女作?你是说──你的舞台设计吗?”
  思亚笑得有些腼腆。“喏,”他拿出了一个纸卷子来在桌上摊开,脸上是一
  副期待别人夸奖他的表情:“你觉得怎麽样?”
  月伦只看了两眼,就笑得倒在桌子上。
  “怎麽吗,怎麽吗?”思亚一叠连声地叫,脸上有着受伤的神情:“什麽事
  那麽好笑?到底怎麽样你倒是说呀!”
  “呃,呃──”月伦好容易止住了笑,一面擦眼泪一面挑衅地看着他:“这
  是──呃,很好的室内设计。可是唐先生,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我的演员要站
  那里?走位的变化怎麽办?”
  “有啊,我有留位子给他们走路啊!”思亚认真地说,一面在纸上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