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艰难地叹了口气,爬起身来,如往常一样地梳洗更衣,先下楼去。不管她心中有多么痛苦,日子总得要过。为了小豪的缘故,她不能不振作起来。她必须表现得正常,表现得愉快,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杏则的话,像小豪那样敏感的孩子,很快就会发现事情不对了。天知道这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然而她做得到么?三年前她失去过他一次,不知用了多少心力才得重新站起;这一次呢?她再一次的失去他了,而那痛苦竟然只有更深。这一次,她还站得起来吗?她还支持得下去吗?梦笙茫然地抬起眼来,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窗外传来夏蝉清亮的鸣声,屋子里流动着清亮的阳光,但她只觉得好冷……
好冷。
第九章 错误
门铃响的时候,梦笙正蜷在沙发上看书。她其实一个字也没读进去。李均阳已经走了两天了,这两天对她而言,就像是两年一样的漫长。她让小豪尽量和陆姨待在一起,因为强颜欢笑对她而言,实在太难了。读书也一样的累人。这门铃对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让她暂时摆脱那些烦人的思绪。她走过去开了门。来的人是罗志鹏。
梦笙又惊又喜,不自禁地发出了灿烂的笑容。“请进请进!你怎么会想到来看我们的?想喝点什么?咖啡好吗?”她还记得罗志鹏那个喝下午茶的习惯。
“好,谢谢。”罗志鹏笑道,很舒适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忙进忙出。
梦笙把咖啡放了下来,在他对面坐下。“看到你真太好了!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事实上是路过。我到这附近来拜访一个朋友,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还想顺便请你们吃个中饭。均阳呢?”
梦笙咬了咬下唇:“他——他出差到夏威夷去了。”
罗志鹏点了点头。“那么小豪呢?”
“小豪和陆姨在一起。陆姨是……我婆婆生前的好友,就住在这附近的。她很喜欢小豪,所以常常带他过去玩。这几天她正在教小豪画画来着。这个小东西,最近每次回到家都是满身的颜料——”她猛然住了嘴,意识到自己的啰嗦。或者是太急着想将话题从李均阳身上拉开了?她涩涩地露出了一点笑容,“你呢?家里的情形怎么样?你和杜绫好吗?孩子们呢?”
罗志鹏笑了,一个开朗幸福的笑容。“很好。虽然我们还是会吵架,但这一次,我想我们是找到问题的症结了,一切都在好转之中。现在学校开学了,安安和强强都回去上课了。至于景光——”他深思地笑了一笑,“我想他已经从‘失恋的打击’中回复过来了,事实上他现在有了一个小女朋友,两个人处得很不错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女孩颇有些像你呢。”
梦笙忍不住笑了。“那太好了。我真为你高兴。”
罗志鹏回之以一笑。“说真的,我正在想着什么时候请你和均阳到我家里来吃顿便饭呢?你说什么时候好些?或者要等均阳回来再来讨论?”
“我……我不知道……我……”梦笙结结巴巴地说着,泪水突然间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她狠狠地想要止住哭泣,可是泪水愈涌愈多,“我……对不起,我……”她抽泣着道,慌乱地抹着眼泪。
罗志鹏抽出了一方干净的手拍递给了她,同时将她揽进怀里,无言地安慰着她。一直等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才温柔地开了口:“好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以说给我听了吧?”
“其——其实没有什么——”
“梦笙,”他耐着性子开了口,“说老实话,你来应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你看来好像几天都没睡好觉似的,整个人都写着忧郁。而你还想告诉我说你‘其实没有什么’?得了吧,梦笙,你是在和你的老友说话啊?”他温和地取笑她,然而他的眼神却是严肃的,“来,好姑娘,把事情告诉我。说不定我还帮得上一点忙呢?”
梦笙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几天以来的忧伤突然再也关之不住,她一句话冲口而出:“我……我们完了!”
“你们完了?什么意思?”
“均阳他……他不回来了!”她颤抖着开了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根本不应该和他结婚的!”泪水又涌进了她的眼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团糟。我本来以为自己应付得了这种情况的,可是——”她的声音哽住了。
“唉,你爱着他,对吧?”罗志鹏锐利地道。
梦笙苦笑了:“有那么明显吗?”
“如果你不爱他,就不会这样悲伤了。”
梦笙无助地叹息了。“我多么希望我能不要爱他。可是……天哪,我……可笑的是他根本不在乎我,而我……”她说不下去了,只有死命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不——在乎你?”罗志鹏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与不信,“梦笙。你真的觉得他不在乎你吗?”
“当然哪。他从没在意过我,从一开始就这样了。对他而言,我根本无足轻重。”她的喉咙又哽住了,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罗志鹏不忍地皱了皱眉。“别这样,梦笙,”他温柔地道,“你是在放纵自己的情绪了。这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
“放纵自己的情绪?”梦笙瞪大了眼睛,“可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放纵自己的情绪啊!你不知道过去这两天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强颜欢笑,竭力在陆姨和小豪面前装得若无其事……这样的压力快把我给逼疯了!噢,天哪!”她举手捂住了自己脸颊,纤小的双肩不住地耸动,“我该怎么办?我试着去恨他,试得那么努力,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即使在我收到那封从南非打来的电报的时候,我也——还是身不由己地爱着他,你相信吗?我想我是……无可救药了!而他现在已经离去……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嘿,说慢一点,我有些地方没弄明自,”罗志鹏深思地道,“你刚刚说了什么?你收到了一封电报?南非打来的电报?”
梦笙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那是在小豪出生以前的事。那时南非正在暴乱,均阳有个朋友被杀了,所以他到南非去收拾善后……”
“嗯,这事我知道的。”
梦笙抿了抿嘴角:“那就是了。在他去南非以前,我们有过一段短暂而频繁的交往。临走以前,他答应过和我保持联络的。可是他一走就音讯全无。一直到他的秘书给了我一封电报为止。是那封电报宣布了我们之间的死刑——”她紧紧地咬住了自已下唇,“他甚至——懒得亲口告诉我!”
罗志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说,他从南非给了你一封电报?”
“是啊。”
“但是梦笙,你一定弄错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她的眼睛睁大了,“可是我确实收到了他从南非打来的电报呀!”
“是么?”罗志鹏沉沉地笑了一笑,“电报是邮差送来的?”
“不,那是——”
“别说,让我来猜。”罗志鹏插了进来,“是他的秘书,那位效率惊人的乔丹丽小姐给你的?”他的声音里有着不比寻常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