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入画问到了替纳兰德叙抬轿的一名小厮,小厮不知事情的严重性,随口答了句:“大少爷请的是婚假呀!过几天就要成亲了。”
人画一宇不漏地将小厮的话转述给端敏听,原以为端敏会因此而失望,断了下嫁纳兰靖斯的荒唐念头,没想到端敏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生出奇想来,就算当不成纳兰靖斯的元配夫人,也情愿当他的妾。
总而言之,她就是决定要嫁纳兰靖斯了。
端敏十八岁寿辰这一天,入画十分有心,刻意将端敏俏丽绝美的容颜打扮得教人震慑,企图教那些公子贝勒们倾倒在端敏馥郁沁人的裙边。
当端敏低首敛眉,盛装出现在宫廷之上时,果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惊叹声低低响起,尽管粉妆玉琢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冰冷有若寒霜,却还是美丽得令人心神俱醉。
端敏坐在孝庄太皇太后身旁,冰凉的右手被紧紧握在太皇太后手中,她听见康熙爽朗的笑声,还有襄福晋对大皇太后盛赞她美如出水芙蓉的声音,但是她的心思全不放在筵席上,眼晴悄悄掠过大厅中每一个人,她看见了纳兰德叙,却不见纳兰靖斯。
端敏不禁感到疑惑,照理说,康熙皇帝为她所赐的宫宴,御前一等侍卫不应该不出现才对呀!听有的王公大臣无不藉机讨好奉承,难道纳兰家连这一点规矩都不懂吗?端敏心中黯然,原以为能见到纳兰靖斯,所以才刻意做了最精心的打扮,看来是白费功夫了。
太皇太后拍了拍端敏的手,从襄福晋手中接过一件纯白色的貉皮披肩送到她手上。话中有话地说:“瞧瞧征贝勒给你送的礼物,纯白的貂皮哩,连一根杂毛也没有,上次找不过随口说你从小就怕冷的这些事,没想到征贝勒记在心上,这回送你这件珍贵的披肩,真是用心良苦呀!”
端敏把貉皮披肩推了回去,露出嫌恶的表情,语气冷淡地回答:“这只小白貂活生生被剥下了皮,实在太可怜了,我不要!请襄福晋拿回去自用吧!”
襄福营的脸色倏地刷白,她慌忙起身对端敏一跪,惊恐地说:“这份礼备得不好,还请公主息怒!”
太后看得出端敏有意为难襄福晋和征贝勒母子,多半是已经看出她们打算撮合这桩婚事的用心了。
“襄福晋别这样,”太皇太后打了圆场:“这披肩我喜欢,既然敏敏不喜欢,不如就给了我吧!快起来……”
襄福晋白着一张脸坐下,必要仍然七上八下的,如果只为自己儿子的前程而高攀了皇室公主,是不是也会把儿子的幸福给陪葬进去?
端敏木然的表情引起康熙的注意,他很清楚端敏一向最讨厌闹哄哄的宴席与排场,但是今天康熙有心在全体大臣面前为她宣布额附的人选,他以为这样隆重的方式一定会给足端敏面子,让她风风光光出嫁,顺便让全体大臣明白,和硕端敏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即使嫁出皇宫,对她的宠爱也不会减少——丝一毫。
“征贝勒!”康熙叫起他,掩不住语气中的兴奋,笑说:“一直以来,征贝勒都是朕身边得力的臣子之一,文采出类拔萃是众所周知的,朕近来颇为端敏公主的婚事伤神,询问各大臣的意见,都觉得只有征贝勒堪与端敏公主匹配,所以朕决定将端敏公主指婚给征贝勒,赐建一座\'公主府\'。”
征贝勒惊喜莫名,急忙跪地谢恩,众大臣的祝贺之声迭起,不绝于耳,欢腾的气氛中,传来一阵细微却刺耳的碎裂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有人碰翻了青花瓷杯,而碰翻青花瓷杯的人正是端敏公主。
所有的人都把端敏公主满含怨愤、怒咬下唇的神情看进眼里,整个大厅陡然之间静下来了,任谁都看得出来,端敏公主并不想嫁给征贝勒,但是碍于康熙的颜面,不好当众回绝让康熙难堪,不过碰翻茶杯以表不满的举动,也足够令满厅的官员震惊于端敏的大胆了。
太皇太后紧紧捏住端敏的手,担心她将会迸出什么样的惊人之语,端敏忍耐地不发一语,但双眼却直视着康熙,丝毫不隐藏烈火一般的愤怒。
征贝勒想也想不到自己会遭到如此难堪的对待,他立在康熙面前进退不得,羞愤得脸色通红。
康照见了实在不忍,毕竟是自己最钟爱的臣子,不论人品、学识、才情以及襄亲王府的家世,都是无可挑剔的,这样一个费尽心思、精心挑选出来的额附,他真不知道端敏到底哪里不满意?
难道她想自已挑丈夫吗?想到这里,一股火气也跟着冒上来了,再怎么宠她也该有个限度了,绝不能任她胡来,否则和硕公主的名节就要跟着扫地了。
康熙不理会端敏无声的抗议,继续宣告:“公主的婚礼由礼部会同内务府承办各种事宜,朕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妆奁物品不可节省,希望襄亲王府也不要怠慢公主,否则朕绝不会轻饶。”
襄亲王领着襄福晋和征贝勒一同叩头谢恩。端敏抽着气,自己的终身怎么能因为康熙的一句话就定了.她不要啊咧!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颤着声音说:
“为什么不问我要不要?为什么不问我愿不愿意?谁爱嫁征贝勒谁去嫁,我绝对不嫁!”
康熙大喝:“太放肆了!怎可如此无礼,朕既然允诺这桩婚事,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得嫁。”
太皇太后连忙起身,抢在端敏继续分辩之前抓住的的手往屏风后拉去,压低声音责备她的鲁莽。“你存心让你的皇兄在大臣面前难堪吗?你的皇兄煞费尽苦心想把你嫁时襄亲王府,就是为下不委屈你呀!你怎么不了解你皇兄的苦心呢?”
“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并不在乎委不委屈,可是皇兄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究竟比较喜欢谁呀!襄亲王府怎么样,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嫁给征贝勒。迟早有一天会把我闷死的,我不要我不要.太皇太后救救我。”端敏激动得泪盈于睫。
太皇太后虽然心疼泪眼汪汪的端敏,却也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劝道:
“君无戏言呐!你皇兄当着众大臣的面指婚,要他收回成命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事到如今,我也无法救你,敏敏,别想大多。也别太任性,既然非嫁进襄亲王府不可,何不认命呢?顶多以后有什么不开心,多回宫住住就行了呀!你也应该明白,没有人敢令你不开心的,不是吗?”
直到此刻,端敏才终于感到绝望了,她不习惯绝望这种感觉,旁徨而又无助,这是生平第一次,对未来感到惶恐和不安,她强压下恐慌的心情,再怎么说,她也是堂堂大清和硕端敏公主,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被绝望击倒!
端敏冷静下来,她必须给自己想个法子,想一条后路才行。
“太皇太后,您先入席去吧!我必须回宫好好想想,等筵席散了之后,我会去找皇兄的,”
“记着我的话,别太钻牛角尖了,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太皇太后凄然一笑,她自己不也是这样身不由己过来的吗?有什么可争的,谁都争不过自己的命运。”
凝望着太皇太后已显老迈的背影缓缓离去,端敏无来由的感到悚惧,若不是遇见纳兰靖斯,若不是因此而动了情,她也不会懂得绝望了,她也一定任由皇兄把她指婚给任何人,和太皇太后一佯,在没有情爱的日子中过完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