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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页

 

  和子告诉她的宝贝媳妇:“看!这个老姑娘在吃醋!”

  百子居然也跟着笑,真是气煞人也。

  “你一点也不感谢我的苦心,嫁过去后别跟我哭诉恶婆婆虐待。”

  和子听了哈哈大笑,她跟我初见时那个固执又孤独的老太婆完全不同;温柔又聪明的小林带给她很多乐趣,那都是我没办法做到的。



  她私下不止一次地谢我,把这么好的女孩子推荐给她。

  暑假到了,北原打电话来,他已筹备好婚礼,只待母亲带着新娘子走进结婚礼堂。

  百子要求我担任婚礼中的伴娘。她没有妹妹,在私人情谊上,我们比姊妹还亲。

  我们三个人带了将近20件行李到了夏威夷,因为和子坚持就是在月球上结婚,也要有个日本式的婚礼。过海关时,琳琅满目的日本衣饰把见多识广的官员看得目瞪口呆,以为是某个剧团要去公演。

  花嫁的前一个晚上,由我负责陪伴新娘。

  我们促膝而谈,谈到了深夜。



  “还记不记得那年你离开日本时跟我说的话?”她说。

  “我说了什么?”

  “你那时侯说,每个人都在寻找他自已不知道的东西,而且并不知道自己在追寻!”

  “你现在明白了我的话吗?”

  “明白了!”她双眸如星,双颊若醉,“遇见北原那天我就明白了。”

  “那感觉——好吗?”

  “太好了!好得我不敢相信上天这般善待我,我何德何能,凭什么得到?”

  “你真是教人嫉妒。”我拍拍她。

  “你呢?你找到自己所追寻的吗?”

  我笑了。

  “你还没回答我。”她不满意地扯我。

  “也许我早已找到,只不过我不知道罢了!”

  “你曾找到什么?”她追问。

  “一些过去,一些失落。”

  “那是失去,不是得到!”

  “不!那也是得到。不一样的得到。”我静静地说。

  不一样的是,这次心胸平和,不再孤独,也不再想流泪。

  那若是我的命运,我愿意去遵循,并且从其中得到乐趣。

  传统式的日本婚礼豪华而隆重,小林拿着金扇子,戴着白色的帽子端坐着。接受大家的道贺。为了穿这身价值四万美元的结婚大礼服,她从四点钟起床,到现在还滴水未沾。

  我真高兴要嫁北原的不是我,这是顶豪华的日本大虐待。

  婚礼中来了意外的客人。

  当新娘换上西式礼服周旋于来宾之间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会出现在此地。

  “张飞龙,你在这儿做什么?”我呆住了,倒抽了口冷气。

  “来向新人道贺。”

  “你认识新娘?还是新郎?”

  “是小林请我来的,别忘了,东地机构与敝公司素有来往。”

  “她告诉你我在这儿?”

  “对!”他回答得很干脆。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可恶的小林,她竟陷害我。

  “她说你是个好女孩,需要一个好人照顾。”他大言不惭,充满自信。

  “张飞,你一点也没有变。”我被他自大的表情逗笑了。

  “你变了,从前我若跟你说这些,你会生气,但你现在已懂得欣赏我。”

  “只限于站在朋友的立场上。”

  “别那么急着划清界线,我还没有展开追求的攻势。”

  他的口气,倒像在参加什么竞赛,而且志在得标。

  “你别笑成吗?我是很认真的。”他被我笑得有些苦恼。

  “我也是认真的。嘘,小声点,大家都在看我们。”我提醒他,不可在神圣的婚礼中造次。

  “告诉我,我总有点希望吧!”他靠近我,小声地问。

  我的心神一震,老实说,他的热情使我感动,但感动不是爱。

  也不能构成爱。

  爱是超越一切,卓然不群的艺术品。

  张飞龙离开夏威夷,我送他去机场。

  “如果——”他临走时只说了两个字。

  如果!

  他大步而去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如果!

  我也同样地喜欢这两个字,但这世上可有这两个字的存在?

  当我回旧金山不久,我从和子处接到了由百子转来的喜帖。

  张飞龙结婚了。他的新娘我也认识,是田蜜。我真的为他们高兴,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打电话回台北,总机告诉我,田蜜升官了,她现在是董事长的特别助理,实际上的职权,还超过总经理。

  动不动就对人吹胡子瞪眼睛的张飞龙,这下可有人治了。

  田蜜听到是我时,有大半天出不得声。

  “天哪!是你,江枫,真的是你?”她兴奋地大叫,“快回来参加婚礼,我要你当我的伴娘。”

  我拒绝再当老伴娘,但我答应回台北。

  ***********************************************************************

  离开这么多年,我好想家。

  多年前离开时,我曾想过——我已没有了家。

  但在外头这些年的飘泊中,我深深体会到,台北,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的家乡,即使我在那儿没有一片瓦、一块砖,当我站在任何一座屋檐下时,那就是我的家。

  飞机起飞时,是个大暗天,白色的云在空中飘来飘去,就像我激荡的心。

  我不断像唱歌似的对自己说——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但飞机真到了台北上空,绿色的田野、如黛的山川映入眼帘时,又觉得近乡情怯,双手紧抓着椅把,不敢再多望一眼。

  我怕我会哭。

  田蜜亲自来接我。

  经过这许多年,她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她成熟、稳健,是个道道地地的女强人。

  但我们拥抱在一起时,她毫不害羞地哭出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一边哭一边不断地说。

  她现在公司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也有了自己的秘书。

  从桃园机场到台北的路程,由她的秘书驾车,我们在后座畅谈。她叽叽呱呱地向我报告公司里的人事变迁,我们共同的朋友……聊得不亦乐乎。

  但是她没有向我提及沙慕尘。

  一句也没有。

  我本来预备当她提及时,我要用最从容自然的态度去面对她,但是她没给我这个机会,她很小心地不提任何会令我伤心的往事。

  她长大了,已懂得体贴、含蓄。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长心眼的田蜜了。

  我忽然一阵怅然。往事如微风,应该让它轻轻吹过,何必再留恋什么?

  “告诉我,你这几年过得好吗?有没有朋友?”她忽然抓住我的手,热切地说。

  “我过得很好,也有很多朋友。”我微笑着回答,也许,是太兴奋,我丝毫未感受到长途旅行的疲倦,只觉思潮如涌。

  “我不是指普通朋友,是指可以结婚的对象。”

  “对象?法律上不是规定,只要是成年男子都可以跟成年女子结婚吗?”

  她伸手打了我一下:“这种回答太过于狡猾,不算。”

  我把话题岔了开去,问她婚礼的细节。她果然上当,一打开话匣子就没个完,订了多少桌酒,请了哪些客人,娓娓道来,巨细无遗。

  张飞龙出身世家,田蜜的父亲也是国家将领,这门亲事十分相配,办起喜事来得格外慎重。

  “不过我们都不准备铺张,亲朋好友的礼金除去了开支,我们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全部留给蓝孩子。”

  “蓝孩子?”

  “蓝色的孩子。”

  “我还是不明白,在美国倒是有出卡通剧叫做《蓝色小精灵》,但怎么也和婚礼扯不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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