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应该说不,不要让那个柔柔的,像湖水一般凉沁沁的声音来左右我的意志,但我的舌头完全违反了我的大脑。
15分钟后,我出现在桂家大门口,而桂碧随穿着一身最出风头的意大利真皮骑士装,威风凛凛地骑在一辆黑色的“野狐”上,正要出发。
“嗨!”我悠闲地上前打招呼。
“嗨!”她懒洋洋地回了声,然后倾身向前,摘掉那副大得遮住了她一半脸的太阳眼镜,用那双闪烁的眼睛看着我:“有谁在追你?跑得气喘吁吁地。”
上了年纪的男人被小女孩这样数落,实在是可悲,而不幸的是我还得装作听不懂。
“改变主意啦?”她仍趴在车上,领子像是怕冷似地竖得高高的,胸口拉链却拉得再低也没有,对我老人家是一大刺激。
我谨慎地移开视线。
“上来!”她像个飞妹似地用力一拍身后的皮垫,用力之大,吓了我一跳。
“做什么?”
“去兜风!”她毫不在乎地一甩披散在肩上的黑发,她这模样若是去主演青春片,必定一炮而红。
我对她的作风不敢恭维,我是老派人,任何牌子的摩托车都敬谢不敏。
“如果要买人寿保险,我可以代为推荐经纪人。”她讪笑道:“文莉阿姨一定乐于承揽。”
我想拉她下车,痛揍她一顿子屁股,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抬头往上看,一扇窗户的白纱帘正随风飘舞。
“你如果是来找月随,她在家,快去呀!”碧随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火辣辣的嘴唇往上一噘。
我答应中午带她去庞德罗沙,她这才勉强答应离开她的风火轮。
请她出门我当然只好客串车夫。开着她那辆敞篷车,一路招摇过市,别人看见我艳福不浅,其实我直在担心,有个什么东西自半空中落下.只怕是性命不保。
一跨进庞德罗莎.她照例地又引起所有的注意,我端着盘子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离我那么远干嘛!我会咬你?”她可一下子就发现了,在生菜吧旁边嗲声嗲气地楼着我。
“快放手,别人会以为是父女久别重逢了。”我拿开她那双高兴起来,很可能会勒死我的手。
“你今天太幽默了。”她笑嘻嘻。
我只希望她赶紧坐下把她那客血淋淋的牛排吃完,快快打道回府,我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但她吃了牛排又吃虾,吃了水果还要沙拉,没一会儿功夫停。
“你怎么不吃了呢?”她瞪着我看。“我不相信你只吃这么一点。”
“如果我不是被人盯着看,我会吃得多一点。”我没好气地说。
“谁看你?”她惊奇地问:“谁在看你?”
这还用问,餐厅里,谁不在看我们,方才我还亲身听到有人经过我身旁时,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飞来艳福,当心横祸。”
那小子吃的哪门子飞醋我不晓得,但这句警世名言对我而言却具有奇效。
“看就让他们看嘛!人家羡慕我们哩!”她大言不惭地说。
我真希望有天使能立刻来解救我。我已经是个对亡妻之友逞兽欲的色魔,不想再成为“拐诱未成年少女”的老不修。
当我们离开那个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的店时,碧随很不高兴地说:“我真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这样歇斯底里。”
她既受过教育,应该懂得选择更好的一点的形容词!我板起了脸。
“帮我开车门呀!”她走到车旁,一动也不动的,坏脾气地叫着。
我帮她开了,为美女服务是男性人类的荣幸。
车子走了约两分钟,碧随居然拿出烟来了,我一把捻过烟,丢到车外。
“你要做太妹?应该早两年去做,现在太晚了。”
“别老土了,现在哪有人喊太妹的?都改叫落翅仔。”她纠正我的谬说。
“落翅仔比太妹更糟。”
“没什么嘛!不是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她一点也不在意的。
“那是浪子。落翅仔就算是回头,翅膀都落光了,还有金可以换吗?”
“你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做了个鬼脸。
当然,我说不好笑的笑话是避免危险,伯她听了笑死就糟了。
回到桂家的大屋子,车才一停下,我就听到楼上的白纱帘后有歌声飘出来,一直到我们进屋,那美丽的歌声才停止。
然后我闻到鸡汤的香味。
口蘑鸡汤!我深深地嗅着,太久太久我没喝过鸡汤。有多久了?我想,自安兰去世之后,我再也不要喝口蘑鸡汤。
“月随最喜欢喝鸡汤,”碧随说:“这股气味真让人受不了。”
我留下来喝鸡杨,因为刘嫂宣布她会下楼来用餐,没想到我挨尽辛苦等到了黄昏,刘嫂又告诉我们,月随有些不舒服,要在自己屋里开饭。
“你笑什么?”碧随摊出手上的底牌,她是桥牌冠军,听她自己吹牛,其它的比如棋艺也不差,但不管如何,我心神恍惚,不输也得输。
我哪是在笑。
“你妹妹真古怪。”我掏出了50块钱,短短一个下午,我已经输了快500块钱,我怀疑碧随可能是郎中,要不然我的钱为什么都像长了脚似地直往她的口袋跑。
“哦?”她洗牌的姿势很飘亮,像电影“刺激”里面的劳勃瑞福,非常花俏。“你不能因为人家不下楼吃饭就说人家奇怪。依我看,你才奇怪呢!”
“为什么?”
“我对你这么好,你却正眼都不想看我一眼;月随有什么特别?还不是跟我一模一样……”她冷笑:“是不是下回你来我家,我也得赶快躲起来,你才会喜欢我!”
第十章
她说话刻薄,但也是实情,我到桂家来这么多次,竟连一回也没见着她,如果不是她天天来小湖中游泳,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口蘑鸡汤端上桌时,碧随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别让那玩艺儿靠近我。”她大惊小怪地对刘嫂说:“我闻了会抽筋。”
刘嫂白了她一眼。
我没有拒绝她给我盛。汤很香很浓,上面还厚厚地浮了层黄色的油。
刘嫂是炖鸡汤的专家。
我被烫出了眼泪。
“看样子你跟月随是同志。”碧随见了猛摇其头。“急什么!又没有人同你枪。”
吃过饭我总可以告辞回家了吧!碧随又拿出围棋盘来,我一整天泡在她身上不算、连夜晚都得陪掉。
我叹了口气.只不过叹口气,她就用斜眼看我,我只有更忍气吞声。
在棋盘上厮杀了一阵,我把身上最后的一千块掏出来。
“等一等!”她按住我的手,然后把今天所有赢去的钱都放在桌上。“我们再玩一盘,你赢了全部拿回去,若是输了,也不能怨我。”
她应该开个“吉祥赌坊”什么的,这样有天才!
不过很不幸的,我不但没把老本拿回来,就连明天也输给她。
这都得怪我财迷心窍,每个赌徒都是说以后绝不赌了,这次把本扳回来,打死都不玩了。结果就算10个指头都剁掉还能装个灵活的义手下去玩。
我怀疑碧随做了手脚,但怎么也瞧不出毛病。
也许我是老实人。
但俗话说得好,什么债都可以赖,就是赌债赖不得。这句话或许有些道理:好赌的人,赌博大逾生命,赖了赌债名声传出去,再也没有人陪着玩,那可能比世界末日还可怕。
“别动什么歪脑筋。”碧随警告:“你想任何点子都破坏不了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