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缃依不知道今夜她还禁得起被他吓几回,看着楼韶宇用剩余的糖包和奶精搅拌着自己的咖啡,她故意忽视许久的问题终于让她不得不面对。
“你到底是谁?”她专注地看着他,灼灼的眼神不容许他轻言敷衍。
“既然弄不清楚我是谁,那么我是谁对你来说又有何差别?”
经袁缃依问,楼韶宇发现他下意识的动作,居然能引起她的反应。只是连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无心而为,还是等得不耐烦所以故意显露。
“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
他迂回的回答,让她不悦的情绪急速加温,她语气强硬地紧盯他,“你为什么找人调查我?”
“只要有心,事事都掌握在我方寸之间,何须还多此一举让人调查。”
他轻松地半倚椅把看她,对她怒挑秀眉、圆瞪杏眼的模样觉得很新鲜,记忆中的倩影总是笑脸盈盈,羞怯、娇嗔兼之,从没有见过她强悍不驯的这一面。
“虽然时间会让记忆褪色,却也能叫涓滴泛滥成河。”
袁缃依心神震惊,挣扎不肯把过去唤醒,摇摆不定的心犹不知该定位何方。解不开的心结是她竟然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愿意相信他信约有凭,青鸟终南飞,还是怨他任年华流逝,竟叫她空盼年年。
看着她犹豫抗拒的眼神,好像随时想逃,他立即伸手覆住她的纤纤玉手,“承认你还记得,真的让你这么为难吗?”
袁缃依倏地刷白了脸,像被火舌吻上手马上用力甩开他的手,漠然推桌而起,转身就走。
“缃依……”楼韶宇迈大步立即追上,长臂一捞将她搂住,不放她走。
“放开我。”她使劲挣扎着想摆脱他的箝制。
“不,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牢牢将她圈在怀抱里,硬将她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我和你无话可说。”她僵白着脸对他,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连怒意都销声匿迹。
“缃依,七年相思诉不尽,怎会无话可说?”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像千万情丝将她紧紧缠绕,轻柔的语声传递着浓浓的思念。
袁缃依丝毫不为所动,双手猛挣扎只想甩开他那双铁臂,“你弄错了,我不认识你,鬼才知道你和谁相思难断。”
“Joan,若连对象都弄不清楚,我还敢轻言追讨相思债吗?”楼韶宇发现周围好奇的眼光纷纷投向他们,马上改口说英文,“你不用白费力气否认了。”
袁缃依突然放弃挣扎,面无表情地和他对望,宛若一潭死水的双眼,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放手,我管你信不信,我说不是就不是。”
楼韶宇依言松开手,却担心地紧随其旁,因为她眼前的个性里可没有半点柔顺的因子,捉摸不到她的心思,只教他更惴惴不安。
“缃依,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也没有遗忘我的承诺。”他热切地看她,希望她能有点反应,不要让他如同对上一片空无。
袁缃依依旧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如波涛翻涌的激动心情强迫压抑在心底深处,硬逼双手不许颤抖半分。
“Joan……”他柔声唤着,受不了她的视若不见,不理不睬,“你说话呀!就算破口大骂也好,千万不要不吭气。”他遽而握住她的手,冰凉微颤的手心道出她真正的情绪。
“缃依……”他柔情万千地唤她,迅速将她一双手握入他的大掌中,试图用他的体温暖和她,“相信我,这些年我一直记着你。”
袁缃依突然扬起嘴角露出微笑,但是动人的笑意并没有传进她那对眸光灵动的眼睛里,“哎哎,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你的风流情史。”
她的笑容泛得更深,却硬是抽回手,“我的目标是把工作做好,至于你那帝王床滚过多少佳丽、美人,都和我没关系,拜托你别说个没完。”
“不可能,我做不到。”他再次拉回她的手,彷佛担心她会突然振翅飞走,“我承认这些年没有刻意相候你,但是女人在我生活中来来去去,却只有你的倩影霸驻我心头。直到与你再相逢,我始然明白,原来并不是只是女人就可以。”
他非常专注地凝视她,“是你,一直只有你才是让我停止寻寻觅觅的关键。”
好一个“过尽千帆皆不是”、“拣尽寒枝不肯栖”。
袁缃依的心神大震,说不受影响是骗人的,楼韶宇的一番话撩动她心底最深的那根情弦,铮铮鸣响不止。
她强自收敛起颤动的心魂,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无情,“所谓船过水无痕,这种陈年旧事,早该忘记,何必还耿耿于怀?”她露出畅怀的笑容,掩饰眼中的激动,“就当春梦一场,正如风吹杨柳,柳丝摇曳生姿虽美,却不能让风驻足,永远与杨柳相偕而舞。”
“不对,你的比喻不恰当,风吹杨柳是无心之举,怎么能和情人的情意相投相提并论,何况深情历经岁月累积,幻化漫漫相思点滴都在心头。”
楼韶字的执着叫她无言以对,只能慌忙低垂双眸掩去对他所有爱、恨、贪、痴、怨种种情绪,害怕叫他瞧出端倪。
逃!
苦思无计可施的袁缃依,直接浮起这个念头,虽然明知道躲得过一时,逃不了一世,还是选择走一步算一步,先溜为妙。因为眼前混乱不堪的脑袋,思绪乱如毛球理也理不清,是喜是怨,是气是惊,早已搅和成一团不清楚不明白的豆腐渣,霸占她的思维,让她别无选择。
“老天,人须活在当下,你那些相思、回忆全不干我的事,我可没闲工夫陪你浪费在这上头。”袁缃依皮包一背,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你以为当缩头乌龟,事情就会自动消失不见?”
他实在很想叹气,遇到她这个磨人精,再好的性子也能让她消磨殆尽,他恨不得把她抓起来摇一摇,看看她顽固的脑袋里都塞了哪些稻草屑。
“没事少自寻烦恼,劝你趁台北夜未眠四处晃晃,清一清那些过时古董,我就不奉陪了。”她摆摆手,说得潇洒,“所以,你往左走,我往右行,咱们正好就此分道扬镳各自行。”
“没胆的小鸵鸟,不敢面对事实。”
“别想激我,我才不上当。”她居然很孩子气地对他扮了个鬼脸,径自转身徐徐踏月而行。
“等等,我开车送你。”他快速伸手拉住她。
“不必麻烦,我住的地方离这不算远,走一走就当散步也不错。”她使劲想拨开他的手。
“嗯,好主意,月下散步情调好,那我们就慢慢走喽!”他自顾挽起她的手臂,像对多情恋人紧偎而行,毫不在意走在路上引人侧目。
“你……”
袁缃依气急败坏地横他白眼,可惜他很是厚脸皮,推拒半天,犹似黏皮糖照旧死紧贴着她不放。
“喂,闪远点,别像无骨章鱼死攀我,我们乡下地方民风纯朴,你不要害我没脸见人。”她边走边拍他的手臂,老想把他推开。
“情人依偎同行,是很稀松平常的,只有你才会大惊小怪,瞧瞧眼前根本没人注意我们。”他一面说着,一面还低头偷亲她的脸颊,火热的两片唇正朝她艳红的樱桃小口进攻。
“睡美人,当街和男人搂搂抱抱,太劲爆了吧?”
一句轻松打趣吓得袁缃依像被电触到,立刻甩开楼韶宇一举蹦离好几步,埋怨的白眼瞪得比天上的圆月还大,转头不悦地看向慢车道上的粉红色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