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德治抬起眼眸,对着她的背影研究了好半晌,而后叹了一 口气,放下卷宗。
“再告诉我一次你的生辰。”
古殷殷背对着他乖乖回答。
这一 次,她连转身看他做什么都不敢。
峻德治看了她一 眼,随即专心地为她的命格--算。
算到一半时,他的脸色突然一变,吃惊地抬头看向她的背影,接着他低下头继续卜算,只见他的眉头越来越紧,神色越来越沉。
算到最后,他整张脸变得异常苍白。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峻德治突然对眼前的卜算结果笑了出来。
“怎么了?”古殷殷讶异地转过头去,看到峻德治脸上青白交错的神色,心里微微一惊。
他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复杂难懂的情绪。
她疑惑的视线从他的俊容移向桌上那张画得密密麻麻的纸。
“你待在这里继续磨墨,我去探望一下九指老先生。”他起身缓缓走出书房。
“是。”她点点头,继续磨着墨。
磨着、磨着,他去了好久却还没回来。
规律的磨墨动作让她无聊到开始想打呵欠。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的眼神开始在书房四处漫游,最后落到了桌案上的那张纸。
她悄悄探头看向门外,确定峻德治还没回来,便好奇地凑到桌前看看那张纸。
她拾起那张纸,看了好久才从中间认出两个字。
“血……煞?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命格很差吗?”她不解地看着画着她生辰与奇诡符号的纸张。
峻德治走到因摔跌受伤而暂时住在治王府的九指神算房中。
“你的卜算灵力是不是已经消失了?”峻德治看着床上的老人,轻声问道。
“你胡说!”老人奋力从床上坐起。
“如果不是,那天当我告诉你说我的未来吉凶已经算不出来时,你为何非常惊讶,甚至匆匆避过,不敢面对这个话题?”他紧盯着老人的眼神。
九指神算极不自在地沉默着。
“告诉我,你要我收留那姑娘的原因。”
“只是一时妇人之仁,可怜她无家可归,才叫治王府收留她。”
“古殷殷那女子的命格,你真的一无所知?”峻德治再度犀利地追问。
“我看她的面相不错,天庭饱满、地格朝天,眼清鼻秀,虽然早年飘摇,仍算是有福之人。”九指神算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承认已经失去卜算灵力的事实。
峻德治叹了一 口气。
“你算了一辈子的命,可惜到最后,竟然还是没能算出来,你一时心软收留的人,正是我命中的血煞之星。”峻德治摇着头笑叹不已,眼前的情况出乎意料到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血……煞之星?!”
九指神算一怔,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而且她的血煞,克的不只我,还同时包括了你。”峻德治垂下眼,透露出另一项更糟的消息。
九指神算整个人彻底僵住。
古殷殷的血煞,同时克住了他们两人?
第五章
“杀了她。”
“不。”
“她是祸害。”
“她是我的人。”
“她会害死我们两个。”
“那又如何?”
九指神算突然住口不语,眼神怪异地盯着峻德治瞧。
“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很期待?”
“呃,有吗?”峻德治揉了揉不自觉向上翘起的唇角。
九指神算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
“在夺得天下霸业以前,你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他的态度非常强硬。
“我说过了,命不够重的人,实在坐不住那个位子啊!”峻德治无奈地低叹。
“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助你坐上宝座。”
峻德治深深地看他一眼,忽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看向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我突然发现,我那三个出走的兄弟是同一种人,而你与义父,则是同一类人。”
“什么意思?”九指神算皱起眉头。
“修大哥、齐二哥与平四弟三人,既不信命运,也对他们被操纵的天命反抗到底。你与义父则是极端相信命运,却又想要主宰整个天下的天命。其实说到底,你们也全都拥有惊人的野心,只不过是目标相反而已。”
“能够掌握命运为自己所用的人才是真正成功的人。修王、齐王和平王反抗天命的下场,就是流落四方,永无翻身之日。”九指神算低哼一 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怎能知道流浪四方、归于平淡,并不是他们所心甘情愿选择的生活方式?”
“你想当哪一种人?难道你也想学那三个人自我放逐?”老人担忧地追问。
“我吗?我还在想。”峻德治笑吟吟地抚着下颚回答。
“别用这种滑溜的态度回答我,你只能与我选择同一条路。你是古伦岛的子民,必须为古伦岛奉献。”九指神算的眼中隐隐冒出怒气。
“我说过,我要再想一想。”峻德治神情依旧平静,彷佛事不关己。
“当年你一出生,我就看出了你将来必定成就非凡,区区一个古伦岛根本不足以匹配你。所以我不惜用两百名族人的鲜血为你祈愿,再舍弃古伦国的王位,诈死离开古伦国,四处奔波找齐三名命格不凡却气数不长的男童,与你一起送到峻德城。我布了十五年的线,就是要让峻德天龙和其它那三名男童助你打下天下。”九指神算眯着眼回想当年,神情之中充满狂热。
“你真的很能忍人所不能忍,居然能够躲进我的治王府里冒充杂役,一躲就是十五年。要不是你不时潜进我房里教我卜算医术,我可能也会跟其它三个兄弟一样,完全不知当年决定我们四人命运的九指神算,究竟是何许人。”峻德治嘲讽一笑。
“现在,峻德天龙和其它三王的气数已尽,正是你气数兴起的时机。你只要杀了峻德天龙,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整个江山纳入你的怀中。”九指神算伸手握住他的手,积极地游说。
“你的确为我做了许多事,但也让我的身上背负了无数条的枉死血债。”他的嗓音里有着浓浓的悲哀。“我该谢你,还是怨你呢?”
“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为了古伦国?”峻德治挑眉。
“没错,为了古伦国!”老人用力点头。
峻德治突然沉默地望向窗外已经全暗的天色。
“你怎不承认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很低。
“胡说!”九指神算胀红脸反驳。
峻德治不想再多费口舌,只是笑笑地起身,缓缓向房门外走去。
走到了门口,像是想到什么,他又转过来看着九指神算。
“对了,因为你已经无法卜算吉凶,为了避免你再为我误植祸根,所以从今日开始,所有的一切将由我来主导。您老人家就在这儿休息一段时日,我会请人看顾你的日常所需。”峻德治勾起唇,毫无笑意地看着床上的老人。
“峻德治!你想软禁我?”九指神算气愤地抓紧被褥。
“我是为您着想。您已经太老了,不适合继续费神奔波。剩下的事,就由我来为您代劳吧!”他对老人笑得亲切,眼眸中的温度却已经降到冰点。
“峻德治!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个叛徒!”老人又恨又怒地坐在床上嘶声叫道。
峻德治对九指神算的叫骂声恍若未闻,噙着淡淡笑意转身离去。
“峻德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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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殷殷这一晚睡得很不好。
她的心神再度进入那个充满血腥、尖啸和尸首的噩梦。
梦中隐隐感觉到有一股看不见的波动,正在蠢蠢欲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