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看?”罗敷见他出来,便侧头对他回眸一笑。
“嗯──插得是很井然有序,”整齐过头了!“但是玫瑰是西洋花材,你不觉得用一个巨型玻璃瓶,或是任何长筒装起来会更自然些吗?那样比较──呃──更能突显玫瑰的生命力,同时带给赏花者更多生意盎然的情趣。”他挑著比较不刺耳、不强烈的字眼,以免伤她的心。
罗敷努起嘴,皱眉思量他的建言,然后咧嘴一笑。“你说得对!”于是她将一朵朵花又全部拔下,扯的时候还弄拧几朵盛开的花蕊。结果,经她这么一折腾,九十九朵花已凋零破败不堪、惨不忍睹的横躺在茶几上。
罗敷摧花完毕后,站起身,将大客厅四下巡视一圈,眼光瞄到墙侧的垃圾筒。
他见状赶忙飙到古玩架旁,打开玻璃柜,取出一个精致弧状的水晶玻璃瓶。“我想用这个装花会比较合适,还是把垃圾筒留给垃圾吧!”
罗敷打量那个五十公分高的水晶瓶,连忙说:“哇!这是百年前威尼斯的名厂杰作,若不小心给我打坏了,你不怕屋主找上门吗?”
“不会啦!你就用这个装。”他有点不耐烦的拿起了花,一古脑儿地将花捧起,全数塞进了水晶瓶,吁了口气。“成了!”
罗敷对他妍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然后建议:“开饭罗!菜已上桌,就等你品尝。”
有著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李富凯不禁食指大动。“你是天才!”他看著盘上泛著银光、肉质鲜美的鳕鱼,立即拿起筷子,轻松夹起一小块白嫩嫩又细绵绵的鱼肉往嘴里送,嘴才合拢不到两秒,他的眼珠子便带著些许的迟疑。
“怎么啦?”罗敷看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便问:“清蒸鳕鱼不对你的味吗?”
“嗯──没什么,只是你加了多少盐去‘腌’这尾‘清蒸鳕鱼’呢?”李富凯原本就是个颇挑剔的人,但现在已被罗敷训练得连大气都不太敢喘。
“食谱上说四分之一的茶匙……哎啊!我一定弄错,加成四分之一汤匙的分量。我真笨!”说著紧咬著下唇,就要哭出来,然后起身要端起那盘鳕鱼。“我拿去倒掉。”
“不用──我吃!我吃!这鱼咸得正好下饭。”他伸手遏止她,然后赶紧扒一口饭,迅速夹起另一道宫宝鸡丁。才吃一口,连鸡丁都来不及吞下喉,喉咙就被呛住了。“水……”
罗敷慌慌张张的倒来一杯水,递给他,看他已俨然胀成猪肝般的红脸,便一劲的顺著他的背脊。“太辣了吗?但我把辣椒都挑拣出来了,怎么还会辣呢?”她喃喃自语。
“你放了多少辣椒?”他张开已然麻辣得失去知觉的唇,感觉自己像头喷火龙似的,一张嘴、一伸舌,就会喷出一道熊熊火焰。
“没多少啊!食谱上说得用两根长红辣椒,我想你口味淡,便改成一条,但是今天只有鸡心辣椒,我对照了分量后,就放了十个小辣子。”
“十个!”他吼了出来。“你煮都煮了,辣味也全都入了这只可怜的鸡,干嘛还费事把辣椒挑拣出来。多此一举!”
“我以为你不爱吃辣椒。”她委屈的又要拿起那盘菜。
“甭倒了!放著吧!反正这些可怜的鸡丁辣得我开胃。”他捺著性子不发作,然后提起汤瓢舀了碗香茹金针汤想清清喉咙,不料,汤还没下肚,就喷出来了。“老天!是甜的!”
“甜的吗?”罗敷说著也用汤匙舀了一口汤,轻触浅尝,然后很不好意思地面对那双紧盯著她瞧的厉眼,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对不起喔!放错了佐料。”
李富凯无奈地摇摇头,看了最后一盘虾仁炒白菜,心有余悸,迟迟不敢伸出筷子轻言尝试,但一瞧见罗敷受伤的表情,还是莫可奈何地动了筷子。
喜出望外!这一次,白菜倒是对了他平时的味觉──不酸、不咸、不甜、不辣、不苦,虽有一些腥味,但对此刻早已饿得发昏的李富凯而言,那盘淡而无味的白菜不啻久旱后的甘霖,他急忙赞了一句:“这白菜好得爽口。好!”
罗敷终于展眉笑了起来,也伸出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入碗里吃了起来,嚼了两口,娥眉一拧,便放下筷子改端起盘子。
他讶然看著她的举动,伸出手箝住她的手腕。“我说这道菜好,你干嘛?”
“我说这道菜一点都不好,平淡得没一点味,只有虾米的腥味。倒掉!你不用安慰我了。”她将他的手扯下,固执地端起那盘白菜走进厨房。
他快疯掉了!
他宁愿自己下厨煮给她吃。罗正宇把他给害惨了,当初他还夸口这事容易办,现在他倒后悔没跟丈人讨价还价。他瞥一下身旁的空位,纳闷她进去倒个菜还得花多少时间,便起身去看个究竟。
结果一踏进宽敞的厨房,便见她纤弱的身影缩在地上,肩头不停的抽搐、耸动,委屈地哭著。他满心愧疚地谴责自己,忙不迭地走近她,将她搀扶起身后拥入怀中。“对不起!你嫁了一个不识好歹的黑心老公。”
“不是……是我太笨了,我连顿菜都煮不好,你白娶我了。”她的头低垂,直钻进他的胸膛,自始至终没抬起过。
“谁说的?男人娶老婆如果只为求饱餐一顿的话,我娶超级市场还省事些。一回生,二回就熟了,你会愈做愈好的,别哭了!”他疼惜地亲吻她的头发。
“你不信任我,连衣服都不给我烫,我太笨了!”
“好!好!明天我把衣服都带回家给你料理,行了吧!”
只见罗敷的小手搭到他的背后,食、中指竖起,摆了一个胜利的v字型。
第八章
下班后,李富凯执意要在外面用膳,他带著罗敷走进一家举世驰名的欧式西餐厅。罗敷畏畏缩缩地紧跟在他脚踵后,像个乡下姑娘进城似地四处打量著格局宽敞舒适、装潢典雅瑰丽、气氛一级棒的餐厅。
入坐后,侍者先为他们斟了两杯水,然后谦冲有礼地放下了大菜单,耐心的候在一旁,回答李富凯的问话。
罗敷摊开了菜单,被天价吓昏了,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好贵哟!富凯,我们趁还没点菜以前走出去还来得及。”
侍者脸上仍是挂著一脸笑意,丝毫不以为忤。但他忍不住瞄了一下穿著保守、却气派考究的李富凯,马上就识出这名客人的谈吐绝对堪称上流,与时下一般花俏的富豪不可同等而话。不过,他很纳闷,这位风度翩翩的俊男的眼光似乎偏差了几厘。
眼前这位秀外慧中的小姐不开口说话时是静如处子,那份冰心玉洁的气质可说是温婉动人,但是一张嘴说话时,可就得大大的扣分了。反正现在的社会无奇不有,从事服务业也行之有年的他,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没遇过,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李富凯无奈地扫了面无表情的侍者一眼,想著罗敷这几天是怎么搞的,以前是“爱面族”的拥护者,现在的行为举止倒变得极端不知轻重。
他假装没听到罗敷的警告便直接点餐,连徵询她的意见都省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是宁愿跳河也不肯在人前冒出这样无礼的话。”
“我是担心你负担不起,我们没必要吃得像大富翁这么奢侈。”
“这里的料理皆是大厨以真材实料烩煮,总比你花双倍的钱,煮不成一顿饭来得省时省力。”他漫不经心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