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过那只是玩笑一句,况且如果要追索利息,也该找王立委,怎么可以去找他女儿?”知淼对石头那直来直往的个性知之甚详,连忙出声制止他。
“嗯,冤有头债有主,那好,我就直接找她老子。”石头说着便拿起电话,一通电话便哇啦哇啦的一顿大吼。“喂,王立委在吗?这里是石森弘会计师事务所,我代表我的客户胥知淼,嗯,伍子胥的胥,知道不知道的知,是三个水的淼。嗯哼,我们要找王立委谈谈那笔土地的抵押跟利息的划分问题,噢,他会跟我们联络?好、好……是这样的,有些记者朋友来探听王立委的财务状况……是啊,是啊,呃,都是谣言吗?好、好,我们就等王立委的回音了;好,谢谢你了,再见!”
在石头得意洋洋的表情中,他迎向焱子竖起大拇指的赞赏,还有知淼猛摇着头一副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而在他攻心为上的策略,再加上半是恫吓半是威胁的暗示之下,不出三分钟,那厢焦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王立委,便迫不及待地解释着——
“胥老弟,我是王一成啦!老弟啊,老哥哥我可一丁点儿都没有要坑你、害你的意思。这人算不如天算,害你的资金被套牢在那些土地上,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哩!再说,我们的钱该付出的利息,我是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给你。只是,我目前恐怕不方便……而抵押品的事,如果你愿意娶我女儿,我是绝对答应,毕竟像你老弟这么好的男人,即使是我那丫头打着灯笼,也未必找得到啊!”
“呃……王立委,关于这件事……”
“只要你挑个日子,你放心,我王一成嫁女儿,绝对不会令你丢面子的。嗯,我得赶去开会了,哪天我会让我女儿去找你,就这样了啊,再见!”
在容不得他提出异议的同时,那位嗓门大得吓人的王立委,便已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只剩下啼笑皆非的知淼,还有面面相觑的石头、焱子,愣在那里而不知所措。
“我的天,他女儿是不是貌如夜叉腰如桶,他这么不择手段地要把女儿扔给知淼……”样子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喂,焱子,咱们胥老兄有什么不好哇?光看他在全国最有价值单身汉的票选活动,年年名列前茅的分上,等着嫁他的女人就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有个邱玲翊的前车之鉴,不知还有多少的女人,等着想宰咱们胥老哥这只又大又肥的凯子羊哩!”石头语带讥诮地撂下话后,便和焱子一道儿地扬长而去,留下哭笑不得的知淼,为着这天外飞来一笔的婚事而发愁。
接下来的日子,为着转投资子公司的股票上市,还要应付邱玲翊不时的骚扰,知淼压根儿已经把这档子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孰料……
“那么,你今天来找我,又有什么问题?”知淼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倾身向前靠在桌畔,直勾勾地盯着她。
“呃……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爸爸他……他有时候酒一下肚,舌头就会失去控制。所以……有关于你们之间的那个协议,其实只是他在开玩笑……”
“等等,你说的是哪一桩?”看到她又羞又急的模样儿,真是令人不忍,但他就是管不住想逗她的心情。
“就是……就是他拿我当抵押品,害你的钱被套牢的协议。”育溏无可奈何地脱口而出,偷偷低下头地吐吐舌头——好吧,早死早超生,迟早都得面对这尴尬的情况,还是干脆点直说算了,省得夜长梦多。
“那么你是来沟通结婚的日子,还是结婚的地点?”知淼打蛇随棍上地攀着她的话接下去,继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饱受惊吓的表情。
“喝!”育溏被他的话惊得不知所措,她急急说道:“但……但是……我们根本不算认识啊!”
“这有什么关系呢?古人不也都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安无事,百年好合的大有人在。”
育溏哑口无言地盯着他半晌,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到些开玩笑的蛛丝马迹。但令她更加恐惧的是,他脸上竟然全无丝毫的戏谑之情。
我的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要……不会吧?现在都已经什么时代了,哪有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个陌生人结婚!
“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我是个脾气很不好;睡觉会打鼾、磨牙、梦游;好吃懒做、花钱如流水,刷卡如刷牙的挥霍狂……还有……”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要不要再加些骇人听闻的缺点……但眼前这个伟岸男子,却只是笑得很扑朔迷离并不引以为意,这令育溏更是颈背上寒毛直竖。
“唔,我最欣赏的是莎士比亚的名剧‘驯悍记’;至于打鼾、磨牙、梦游这些症状,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些毛病;至于好吃懒做、挥霍的小问题……”倾身凑近育溏那震惊得快崩溃的脸蛋,他绽放一抹挺邪门的笑靥,更是使育溏心底发毛。“以我现在的财势,即使有个喜欢花钱的老婆,又有何妨?”
“啊?”育溏伸手重重捂着自己的胸膛,词穷地盯着他,看他这阵仗,难不成他真的愿意接受这桩荒谬可笑的婚事?“这实在太荒谬了……你在答应我老爸时,难道都不担心我是个大暴牙,或是满脸大麻花?”
“呃,基本上我是个很有冒险犯难、极度好奇心的人,尤其最喜欢解谜,谜底揭晓那一刻的快感,让我乐此不疲,欲罢不能。”知淼以手摩挲着下巴,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这使得育溏更加慌乱。
“那……你真的要履行跟我爸的协议,要跟我……跟我……”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令她不安的字眼。
“嗯,跟你结婚。”他倒是相当的言简意赅。有何不可?在经历跟邱玲翊你来我往的十年抗战之后,他已经累了,累得只想有张温柔的素颜,可以在自己疲惫或寂寞时,以满溢的浓情,抚慰似乎永无止境的飘泊。
育溏愣愣地盯着他良久,久得联想要问的话都忘了……糟了,他似是玩真的!
“你放心好了,一切我都会请专人打理。你呢,就只要安心地等着当新娘,什么事都毋须操心。”他双手搭在育溏肩上。望着她迷惘的神情,心里已然对未来有了期待。他轻柔地扶着木然的育溏,送她离去。
Why not?我想有个不一样的生活,可以摆脱那些纠缠不去的噩梦。她,应该就是我长久自我放逐之后的答案——可以帮我走出孤寂的人。
☆ ☆ ☆
育溏走在洒满和煦阳光的红砖道上,心情忐忑不安,她无法接受自己即将被牵制的命运,毕竟这关系着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而他竟如此轻率地对这协议当真?这岂是儿戏!?白花花的阳光已不似平日温暖,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天地之大,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泄气地坐在漆白的铁椅上,无聊地眯起眼睛,盯着天边迅速流转的云彩。
好吧,事情已经到这个节骨眼儿了,再怎么难过,埋怨老爸的糊涂,似乎都已无济于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想法子打消那个人想娶我的念头,只要他不愿意娶我,事情不就解决一大半了吗?
从来没有这么佩服过自己,育溏自铁椅上一跃而起,哼着歌儿地进了路旁的书局,寻找那本莎士比亚的“驯悍记”,她要看看那拿婚姻当儿戏的男人,是用什么角度在欣赏这出莎翁名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