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缡,大姊教过你什么?女孩家不能尖叫,你没放在心上是不是?”
元缃似乎不觉得自己这身衣服有何不对,还不就是蔽体的衣服吗?需要叫成这样吗?
元缡似乎已经快崩溃了,一手捂着额际,一手来来回回指着元缃那身白缎衣服而说不出话来。
她原是想赶到后头来看看情形的,公公在正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催着她来叫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公公那么赶究竟在赶什么,只不过是进宫,任何时辰都可以不是吗?才来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坐不住,真不知道为何要那么急着带大姊回官。
“大姊,你怎能这样穿!”
“有何不可?同样都是布,难道还有分别吗?”
“可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绣房里的白缎是用来……”元缡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晃晃。
“这身白缎非常好看啊,上头都是爹的纱绣,是爹一针一线以金丝线绣上去的,有何不要?反正爹赶不及我进宫,那我穿着他绣好的衣服进宫不是也一样吗?”
好,这身衣服她不计较。
“可你的发髻呢?怎么还绑着辫子?喜悦,你怎么没替大小姐梳发髻?”
“我有啊,可是大小姐不准我弄髻。”喜悦噘着嘴替自己说话。
“大姊……”
元缃拉着胸前的辫子,直直往正厅方向走。
“绑这样有什么不好,很好啊。”
早死早超生,早早入官看那色鬼皇帝,要杀要剐都随他了。
她一介平民百姓能抗拒什么?他是天之骄子、万人之上,能够呼风唤雨,而她只不过是只蝼蚁,轻轻一捻就粉身碎骨了,怎么能比?
不过,她倒是想看看当今天子长得是哪副德行,能让他在温柔乡里无往不利。
“公公,久等了。”
等在正厅着急的公公一听见声音,随即高兴的回过头,脸上急切的笑意却在见到元缃后收了回来,一双老眉皱紧,似乎不悦。
“元姑娘,你这身打扮……”公公来来回回、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打量元缃好几回,对于她的穿着颇有微辞。
“这是咱们绣房里最上等的衣料,公公您也知道,咱们净纱绣房只不过是小店一家,哪找得出什么好货色来,就只有这件白缎衣裳端得上台面。”元缃笑里藏刀。“还是公公觉得这身白缎太过素雅了?但皇上不也希望能够迎个全身上下皆干净的女人进宫,元缃以为这身装扮是再适合不过了。”
元缡和元绫在一旁听了差点被口水噎死。
而喜悦则是诧异得半点声都不敢吭。
好家伙,好的坏的全被说尽了,让他这大半辈子在深宫内苑里打滚的人都被堵得无话可说,实在是好厉害。
公公将手中拂尘一挥,恭敬地作揖。“元姑娘请吧,轿子已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元缃走到门槛前突然停住脚。
“怎么?元姑娘还有事情要交代吗?”公公谨慎地问。
今儿个临出门之际还被皇上耳提面命一番,要他一定得紧盯着元姑娘进轿,在最短时间内回宫,慎防她后悔抗旨。
他老早就被提醒了,所以不敢有所疏忽,刚才在正厅里等,见她不肯出来,他不禁急了起来,生怕皇上交代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公公,元缃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可否让元缃带个小丫环一起进宫?”
“皇宫内苑多得是丫环奴婢可以召唤使用……”
“元缃使唤惯了自个儿的丫环,怕是才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会惹火了人,还是使唤自个儿的丫环比较习惯。”
喜悦一听,当场心惊胆跳。
大小姐说的丫环该……该不会是她吧?她还那么年轻,要是进了宫,不就一辈子都我不到婆家了?
“这样……”公公见已快午时了,出宫接人拖了太长的时间,只好赶紧答应。“那好吧,只能带一位丫环进官。”真是麻烦,要不是看在她以后至少是个妃子,他才懒得和她啰嗦那么多。
元缃对着喜悦贼笑,语气温柔地说:“喜悦,我一向待你不薄,今儿个我进宫吃香喝辣的也不会少了你一份好处,你就跟着我进宫吧。”
喜悦不禁倒抽一口气。“大、大、大……”
元绫和元缡见状差点大笑三声,赶忙掩住口鼻以防笑声逸出。
“时候不早了,准备起轿。”公公大声对着门外的轿夫呼唤,也“顺便”唤给元缃听,暗示她时刻。
“二小姐……”喜悦苦着一张脸向元绫求救。
元绫耸耸肩,冷漠地道:“我也没办法,反正大姊进宫去,还是得有熟悉的人跟在身旁比较方便,你就跟着进宫吧,大姊不会亏待你的,以后得道升天包准有你的份。”
见元绫这边求不到什么帮助,喜悦反转过身准备去求元缡。
“三小姐……”
“你别求我,你知道我这人什么都不会,最会落井下石,求我没用,除非你想现在就没命。”元缡暗示喜悦看看身后的元缃。
喜悦缓缓转过身,便看见元缃已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她。
喜悦硬着头皮陪笑。“我去,我去,大小姐这番好意,喜悦怎么可以不接受呢?我去……”她这是什么命啊!
“元姑娘。”公公脸部已经开始抽搐,眼神锐利地盯着仍在做垂死挣扎的元缃。
“大姊,去吧,家里你就别担心,反正我们会找时间请求去见你的,或者你也可以出宫来。”
“很难。”元缃沉下脸,坐上停在门外的轿子。
四周早已挤满看热闹的人群,每个人交头接耳的讨论,像是兴奋也像是嫉妒。
“起轿回宫。”公公沉厚的嗓音在巷弄里响起,整个队伍便往宫里的方向前进。
“二姊,你看大姊她……”
元绫望着轿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皇上恐怕会很难过。”
闻言,元缡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唇角扬起笑意。“真的?”
“干嘛?那么兴奋?”元绫的语气像是责备,却堆满了宠爱的微笑。
“很难不兴奋,大姊这人非常固执,平时看来似乎脾气不错,但真正发起威来,恐怕连爹都难以招架。”
“确实是。”
绕且初在正殿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几趟,红色的鹿毛毯子都快被他磨掉一层毛。进荣站在旁侧看着皇上的动作,他从未见皇上这么慌忙,就算是几年前平定北方外患时也未曾见他露出如此神情。
看来元姑娘对皇上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进荣,到金龙殿门去看看,为什么会耽搁这么久!”不会是没接到元缃吧?还是元缃想抗旨?
“是。”
进荣这样来来回回到金龙殿门去看情形已有好几回,每回都是见不到轿子队伍,而每次得到同样答案时,绕且初即是一阵低咒,眉头攒得更高。
“怎样?回来了吗?”
绕且初抓着进荣问,进荣只是摇头。
“那个小李子在干什么!一个小小差事交给他都办不好!”
“皇上放宽心吧,元姑娘不会抗旨的。”
“你也晓得朕担心的是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她那倔模样,一身傲骨难以驯服,朕还真怕她会冒着抗旨的死罪,抵死不进宫。”
绕且初跌坐在龙椅上,挫败地捶了眼前千年槐木做成的桌子。
是有这可能,依元姑娘那固执的个性,是有可能抗旨。
“那么皇上,奴才再到金龙殿门去等候。”
“去去去,最好派个人去净纱绣房看看情形。朕就不相信朕想得到一个女人比登天还难!”
“大小姐,皇宫内苑到了。”喜悦附在轿窗旁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