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想让妈妈如坐针毡,”齐瑞荷回答,“他一定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其他的亲戚,因为我也听过别的贝拉家人抱怨过。”
听齐瑞荷这么说,孟黎莎不由得想到公爵的个性一定很不讨人喜欢,不过她没说出来。
现在,她们跟在总管后面,沿着宽广的走道前行,两边墙壁十分古雅,镀金的画框内是一幅贝拉祖先的肖像,孟黎莎想到很快就可以脱掉帽子,换下旅行装,穿上件轻便的衣服,不由高兴起来。
齐瑞荷穿的是那件十分优雅的玫瑰红旅行装。最近才从伦敦买来的,式样很时髦,船形领,袖子宽宽的,腰部束得细细的,披着丝绸长外衣,走起路来沙沙作响,比孟黎莎老式的外衣长多了。
孟黎莎穿的是照齐瑞荷的一件衣服式样做的,水蓝色的衣服更衬出她纤细的身材和白皙柔细的肌肤。
两个人都戴上了流行的系着缎带的宽边帽,不过齐瑞荷帽边还饰有粉红色的鸵鸟毛,孟黎莎的则是比较便宜的草帽,飘着蓝色缎带,她的确不象齐瑞荷那么重视修饰。
他们尽走向另一道长廊,孟黎莎觉得似乎走了好久,总管才在一道门前停下来;门上有个金色把手,他转开门,大声宣称:“小姐驾到,阁下!”
齐瑞荷和孟黎莎进入一个大房间,墙上有张巨幅壁画,气势雄浑,但她们的眼光都投射到一位伫立在一座大理石台灯前的男人,他正在那里等她们。
齐瑞荷慢慢地走向前,孟黎莎跟在她后面,她听到总管关门的声音,双眼却不由自主地投注到公爵身上。
孟黎莎的第一个想法是公爵真的很象这座壮丽的府邸的主人,看上去很有威严,但又和她想象中的十分不同。
他的个儿高高的,肩膀宽宽的,一头黑发覆在宽阔的前额,他的脸呢?孟黎莎认为象一张罗马总督的脸。
他看来有些傲慢专横,一出现就让人觉得是属于那种发号施令,而别人得服从的那型人物。
孟黎莎的脚踏向厚厚的地毯,注意到他穿的衣服似乎更烘托出他的气势,使他看上去更是与众不同。
他颈上一丝不苟地系着领结,剪裁合身的外衣衬出他强壮的体魄,紧身长裤更标示了颀长的身材,尤其两条长腿上的高统靴擦得发亮,耀人眼目。
最耐人寻味的却是那张脸,孟黎莎想,她真的还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象他那么冷傲,又带着一抹讽刺的神色。
他都紧绷着的嘴角没有一丝笑意,飞扬的双眉下一对黑眼明察秋毫,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姑不论自鼻端到唇角的严峻线条、那挑衅的扬起的下巴和嘲讽的眼光,他还真称得上英俊潇洒。
齐瑞荷向前走了几步,弯身行礼,孟黎莎也行礼如仪。
“从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又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齐瑞荷。”公爵说。
他的声音正如孟黎莎想象的一样——深沉厚重——只是依然冷冰冰的,威严十足。
“是的,桑杰斯伯父。”齐瑞荷回答。
“旅途还愉快吗?”
“是的,桑杰斯伯父。”
公爵慢慢地转过头来,望向孟黎莎。
“这位是——”他问。
片刻沉寂后,齐瑞荷迟疑而笨拙地答话:“我……我的女仆。”
这时孟黎莎才想到自己不该跟着齐瑞荷进来,应该在门外等候,但是太迟了。
“你的女仆?”公爵跟着重复了一遍,听调中透着疑问。
“是……是的……桑杰斯伯父。”
“你一向总是带着女仆进客厅的?”
令人窘迫的沉默过后,孟黎莎很快地说:“我得向您致歉,阁下。我本来以为上了楼梯后我们会被带到卧室的。”她行了个礼打算转身离去,才刚走一步就听到公爵的声音:“别走!”
他转过身来。
“你叫什么名字?”
“孟黎莎·威尔登,阁下。”
“你是我侄女的女仆吗?”
“是的……阁下。”
“你服侍她有多久了?”
孟黎莎有点迟疑地说:“并不太……久……阁下”
“以前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没有……不过……我……”
“回答我的问题。”公爵打断了她。
孟黎莎很担忧地等待着,眼睛望着他。
“你和我侄女认识有多久了?”
“十二年多了,阁下。”
“所以你就编了这么一段话,才好跟着到我这里来!你很好奇,是不是?”
“不,真的不是,阁下,我必须要找一个工作。”
“为什么?”
这问题如此咄咄逼人,孟黎莎只有实说了:“因为我的家被关闭了,没法再住在那里。”
“为什么?”
问题再次爆破在空气中,很固执地等着答案。
“我……我母亲……去世了,父亲再娶。”
“他不带着你一起住?”
“不,我继母不愿意。”
“所以你就和我侄女想到这个主意,希望不会被我发现?”
“我相信我会是个很胜任的女仆,阁下。”
“让你和其他的仆人住在一起?”
公爵的话中带着轻蔑,孟黎莎感到自己脸颊都红了起来。
“桑杰斯伯父,”齐瑞荷插嘴,“孟黎莎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现在她有了麻烦,而又没有人能陪我来,所以我就请她陪我一块儿来的,请你不要那么生气,她真的没地方可去。”
“让我一开头就把话给说清楚,”公爵说,“我不愿意受骗,也不会受骗,我一向最讨厌人家搞鬼、做作。”
“我很抱歉,桑杰斯伯父。”齐瑞荷很谦恭地说。
“那么你呢?”公爵望着孟黎莎问道,“你要为自己说些什么?”
“我只能向你致歉,阁下,如果你觉得我们欺骗了你,那也不是我们的本意。”孟黎莎说,“我来这里的确准备侍候齐瑞荷的,打算尽一个女仆应该尽的本份,事实上我也很感激有这么一个机会。”
公爵没有说话,孟黎莎很快接着说:“不过既然齐瑞荷在你的保护之下,用不到我了,我准备马上离开,也许能承蒙公爵载我到最靠近驿车站的地方,我好搭车回去。”
公爵望着孟黎莎的神情好象在怀疑她说的是不是事实,然后突然又问道:“你离开这里,打算到那里去?”
“到我继母那里,”她回答,“她和父亲正在度蜜月。”
“你能留在那里?”
“等我找到……另一个地方再说。”
齐瑞荷走向公爵,恳求地说:“桑杰斯伯父,请你别让她回去,你不知道孟黎莎的继母有多残酷、邪恶,她要孟黎莎和一个讨厌的男人结婚,那个男人很让人恶心,孟黎莎不能就这么嫁给他,我一定得帮她的忙!我一定得这么做!”
“你有一个结婚的机会?”公爵仍然对着孟黎莎说话,没有理会齐瑞荷。
“是的,阁下。”
“那个男人有能力供养你?”
“是的,阁下。”
“那你为什么拒绝他?”
孟黎莎轻吁了一口气:“因为,阁下……因为我不……爱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爱他。”
“你认为结婚最重要的条件在于爱情?”
公爵的唇角带着冷冷的嘲讽,声调也充满讽刺。
“阁下,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孟黎莎说着昂起了头。
她突然感到公爵的问话有些无礼,就算他的地位如何尊严高贵。怎可问到她的私生活?
“我想你很快就会发现,威尔登小姐,”过了一会儿公爵又说,“对那些谋生不易的人来说,爱情只不过是一种虚幻的奢侈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