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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瑞克先生有些咽哑的说。

  他想到,有些苏格兰高地的氏族长,沉迷于南方声色之乐,只为伦敦皇家官庭的荣华富贵就离开了苏格兰。

  结果,他们的氏族零落,很多沦于廉价奴役劳工的地主之手。

  还有一些被迁徙到国外,因为有人计划把苏格兰高地变成广大的牧羊场,把住在那儿好几世纪的人民赶走。而僻出一片野地。



  有一会儿工夫他忘了妲罗,直到听见她问:

  “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公爵的事?他是个年轻人吗?”

  “公爵大人才三十出头,”费瑞克先生同答。“他长得非常英俊,而且你一定会认为他有氏族长的威严。”

  他停了一下又用不同的口气说:“可是公爵最近遭到不少麻烦事,我只有为他祈祷,希望他往后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些。”

  妲罗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她很聪明,了解费瑞克既然转变了话题,就是不愿再多说有关他主人的事了。

  由于她想问的事有那么多,直到他们来到离亚克雷城堡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她才觉得公爵的阴影忽然笼罩在她心头。那阴影弥漫开来,直到她一想到公爵心里就升起一重忧虑,使她感到很不舒服的紧张。



  “我们现在已在马克雷的领域之内了,”费瑞克先生前一天告诉她。

  妲罗曾看到妇女头上顶著篮子,贩卖一束一束的苏格兰石南花,有白色的,也有紫色的。

  可是现在苏格兰大荒原看起来非常不同,石南花开遍原野,整个大荒原成了鲜明的紫色。

  山岗上透出的光在她看来,有如仙境,辉映著湖泊的蓝色,掩藏在清晨的迷雾中。

  她从未梦想过有这么一个迷人的地方,有光也有阴影,有如此鲜明的色彩,几乎不像真的。

  有著这样的天空,一会儿蓝,一会儿灰,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宛如女人一般善变。

  “你想像中的是这样吗?”费瑞克问。

  “我梦想中也从没见过这般美景,”妲罗轻呼一声。“太美了……美得看见它就心痛。”

  他了解她想说的是什么,她也了解为什么她忘却了书本,整日坐在窗口看著,让微风把石南花的香气吹在她脸上。

  有时她好像著了魔似的,看著那路旁银色的小瀑布,和那奔腾的、水晶般清澈的小溪流。

  假如妲罗是对前途忧心仲仲,费瑞克先生也同样忧心。

  他知道在旅途中,他教导妲罗,使她有很多方面不同于孤儿院出来的女孩。

  不仅是他给她的教导,他向她解说的事情,他同答她的问题,都使她和以往不同。

  还有他们结伴旅行的这种方式,不仅与她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实际上和她将来的生活方式也会大大不同。

  “或许她应该以一个仆人的身份旅行。”费瑞克先生自忖著。

  那样子的话,他应该坚持要另一辆行李车随行,或者叫她坐到前头的车厢,和马车夫、跟班挤在一起。

  他没有那样做,简直不假思索的就携她同坐,就好像她是个好人家的女子,是他认识的人。

  在沿途的骊站旅店中,她睡上等的房间,她和他一道在私人的小厅吃饭,而且有侍女侍候她,仆人殷勤有礼的对她说话。

  由于她领悟力强,感觉敏锐,而且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天赋直觉,妲罗在旅途上表现的完全像高贵的淑女。唯一不相称的是她的衣著。

  “这是错误的——我担心这是大大的错了,”费瑞克先生大声的自语,可是他知道,如果再有选择的机会,他会和这回做的一模一样。

  费瑞克先生没有孩子,虽然爱过许多女人,却没有娶妻。他发现,眼看一朵蓓蕾开放成美丽惊人的花朵是极迷人的事。

  妲罗的心中似有什么和他的心相接应,他知道,她是每个老师所梦寐以求的学生。

  这样一个心思灵敏,颖悟过人的女孩,不仅能领会他所说的,甚至他所想的。

  “天知道,她会有什么遭遇,”他自语,他也知道,如果他顺著自己的冲动去做,他真想趁著还没到城堡之前,赶紧送她同伦敦。

  妲罗全然不知他在想的心事,只一味凝视著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俯身向前看一眼从峭壁山崖上直泻下的银色瀑布。

  “每次我看窗外,景色一次比一次美,”她说。“苏格兰有某种特质,使我觉得……虽然说来可笑……觉得我是属于这儿的,觉得它是我的一部份,我心灵的一部份。”

  两辆马车沿著林荫大道驶向城堡,马车里坐著六个男人,穿著柯德农氏族的黄绿格子衬衫。

  这个氏族的族长,是个相当好看的男子,满脸于腮,配著浓黑的眉毛和灰色的短须,神色安逸的坐著。

  可是他的弟弟和他两个儿子——也穿著格子榇杉。却不停的讨论著公爵邀请他们来这儿的原因。

  “父亲,你认为公爵这样十万火急的把我们请来是为什么呢?”

  “与其说是邀请还不如说是命令。”另一个儿子说。

  “说的也是,”他们的叔叔附和道。“那不是‘肯否光临?’的问题,而是‘六月十日四点钟,务必到城堡来,不管你们愿意与否’!”

  “我敢说公爵是想描述他去法国的经历给我们听。”柯德农族长说。他的氏族头衔是苏格兰最古老的,虽然柯德农是个小氏族,却有悠久的历史,为此,他们十分自豪。

  “你知道他去过法国了?”氏族长的弟弟问道。

  “是的,我知道。”

  “那么你想他会不会有特别的原因到那里去?”

  这个问题一提出,大家都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柯德农族长才同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车轮辘轳和马嘶萧箫的声音。然后亚里斯特。柯德农才同答说:“外头有谣言——虽然我不知你是否听到——说玛格丽特一个多月前去了法国。”

  “玛格丽特去了法国?”柯德农反问。“是谁说的?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的弟弟回答。“我只听说她离开了城堡向南方去了。”

  柯德农的两个儿子坐在对面互使了一个眼色。

  显然他们只要愿意就可以说些什么,但他们好像都心怀鬼胎,同时把嘴唇闭得紧紧的,默然坐著。

  他们是相貌不错的青年,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岁。

  他们潇洒的戴著苏格兰帽,走在路上时,昂首阔步的,好多柯德农氏族的青年都争相仿效他们的样子。

  “好吧,反正一到城堡我们就知道玛格丽特是不是到法国去了。”亚里斯特·柯德农说。这时马车正使劲的在爬最后一段坡。

  亚克雷城堡高踞在山谷之上,地势雄伟,这是几世纪前马克雷氏族与强敌做战时选择的最佳地点。

  最大的强敌就是柯德农氏族。

  由于连年累月的战事,两族之间的仇恨意积愈深,山脚下教堂墓园里无数的坟墓就是仇恨的标记。

  城堡上有城垛、了望塔、核堡中的箭口,还有一重外廓。以前曾是坚固不克的堡垒——在这1切之上,山峦高高耸立著,在冬天山顶覆盖著白雪。

  然而此刻石南花遍地盛开著,衬著灰灰的石壁,成了鲜明的背景。

  马匹长嘶一声停在宏伟的大门外,大门装饰著铜铸的钉子,门轴是铸铁的古物。

  马匹刚停定,大门就打开了,公爵的仆从都穿著马克雷氏族的花格呢,戴著獾毛饰物,已在等待著引客人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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