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杜大哥大概事情也谈完了,我去找他。」看出姑娘的不自在,他只好藉故离去。天晓得,他多想再跟她说几句话。
鱼玄机颔首,目送他离去。一道黑影闪过,站定她眼前。「黄叔叔怎么跑来这儿?」十四岁的杜重璞硬声道,像是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她细腻的发觉重璞的不悦,艳阳高照,林叶的遮掩使他的脸孔有些许阴暗。「你心情不好?还是……练武场发生什么事?」重璞虽年稚,发育却相当好,喜好练武又使他此同龄男孩更形健壮,少她四岁却与她平高。
「我讨厌黄叔叔看你的眼神,像一只狼在垂涎它的食物一般。」
鱼玄机闻言,不禁失笑。
「黄叔叔如何看我,与我无关,倘若你因这事生气,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不是小题大做!是……反正我讨厌他就是了。」他的口气有些激烈,听到她耳里就像小孩要不到糖,在闹脾气一样。「说话不可以这样长幼不分,知道吗?黄叔叔是咱们长辈,就要尊重他。」她拿掉飘落在他发上的枯叶,柔声说:「别孩子气了。瞧你满头大汗的,刚练完武?去洗洗身子吧!」
「玄机,我不再是你印象中的小男孩了,我已经长大了!」最后那句「我已经长大了」,他是用力说的,而且一脸正经。
「我明白。」她口头上虚应着。「去换件衣服。」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两眼灼灼的注视她。
「真的明白?」
「是,是。」鱼玄机将他推往「吟风苑」的方向。「快去吧!」???
至于黄预评,自从在绿苑遇见鱼玄机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恍惚状态。
他镇日窝在「藏金阁」里头,古董铺也不经营,全丢给黄夫人去掌管,每天就呆呆望着所有自己收集的黄金制品,神思缥缈,模糊地、不停地想着他和鱼玄机相遇的那一刻,嘴角不知不觉绽开满足的笑。
唉,都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为一个姑娘家,弄得自个儿神魂颠倒、七下八下,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硬绷绷的黄金制品,有天也会变成软玉温香的黄金美人儿,这教他如何不心荡神驰呢?尤其她那头金丝由微风拂动,缠绕上她洁净若雪的手臂,更教他看得心脏险自口腔跃出。
他看向身旁那尊略十五公分高的黄金人像,意乱情迷的捧起它,喃喃自语地:
「总有一天,我要您变成真正有血有肉的活人儿,永远待在我身边。」他的笑意更浓了。
正当他陶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时,外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藏金阁的木门不客气的被撞开,黄夫人火冒三丈的冲到他面前,待他尚未回过神,已一把扯掉他怀里的黄金人像,丢到身后去,嘴巴劈哩啪啦的开骂:
「黄预评!你这个浑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每天躲在这个烂地方,生意不必做了是不是?生活都不必过了是不是?还是看着这些黄金就可以添饱肚子了?告诉你,我已经忍无可忍,你马上给我下去做生意,否则……」她顺手提起一瓶黄金制,上头雕有莲花的精美花瓶。「我就放一把火把你这藏金阁给烧了!」为响应自己的魄力与实践力,她还把花瓶高高举起,威胁的看着他。黄金遇火即熔,不信他不怕!
黄预评望着花瓶,然后眼睛睁得大大地,吸呼不由得急促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这藏金阁的黄金价值不赀啊!」他心疼的不是钱,而是美丽的黄金,一旦被火熔解,他的心会碎的。
「喝!有反应了是不是?」她顺手抄起一支折扇。「还不赶快下楼去!」
「好,好。」他全身绷紧的盯住她手上的折扇,语气尽量放轻,怕触及她的怒涛区,这支人工特制的黄金摺扇又得当场报销。「把扇子给我吧,它很容易坏的。」
黄夫人狠狠瞪他一眼,把摺扇随意往空中一抛,看也不看,转身下楼去,直到身后传来物品坠地破裂声和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后,她才稍微心情有些快活。
「活该!」谁教他要那么宝贝那些束西呢,连她这个妻子都看不过眼了。
「黄夫人。」杜弥月站在古董铺口,手里捧着一个纸盒,后方站着胞弟杜重朴。
「啊,弥月,有事吗?」黄夫人笑容满面的迎上去。
「爹爹要我送来黄叔叔上个月买的东西。」她把纸盒摆上桌去,一面开封,一面说:「是黄金制的花束。黄叔叔说家里有一个黄金花瓶,刚好买个花束来搭,你瞧,是不是很漂亮?」
黄夫人的脸一阵白一阵青,话硬从牙缝迸吐出来:
「漂亮。」浑帐,又花钱买这种没用的东西!
杜弥月固然大而化之,但女孩儿该有的细心她一样也有,而且她一向善于察言观色,所以黄夫人那面颊上微微的抽搐,她可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黄夫人「痛恨」黄叔叔将银两花在黄金物品上的事,众所周知。
「那——没事了,我们先走了。」识相点,就快跑吧!待会儿,恐怕会由黄府扛出一位重伤者喔。
大约走了十步,黄府上头的楼阁隐约传来怒吼声,她忍不住让笑意浮现表面。
「哎呀,怎么可以笑呢?我应该以同情慈善的心情替黄叔叔哀悼的啊。」她十分认真的杵在原地的调整心态。
杜重朴问声不响的逾越她,直直走向熙来攘往的市集里。
「喂,你等等我啊,重朴!」杜弥月追上去,奇怪的望着他。「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杜重朴猛然停住步伐,缓缓看向她。
「没事。」口气很硬。接着,他又迈开脚步,大步走。
「那你怎么一脸闷闷不乐的?」
「不是闷闷不乐,是——不想看见任何有关黄叔叔的人、事、物。」他走得更急了,害得个儿娇小的杜弥月追得气喘嘘嘘。
杜弥月好不容易欺近他身子,赶紧一把抱住他手臂,让他连拖带拉的带自己走。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不是一向挺喜欢黄叔叔的吗?怎么一下子又讨厌起他了?」嗯,这种走路方式还挺轻松的,改日教玄机走看看,以免要她多跑几步就动不动扭伤脚。
「姊……不晓得是不是我太敏感,我总觉黄叔叔对玄机有不轨的企图。」
「企图?」她扬起眉,瞧他严肃又正经的模样,也不像开玩笑,便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不会吧,黄叔叔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人吗?况且,玄机都可以当他女儿了,爹爹又是他的好朋友。」
「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玄机长得太漂亮又太特殊了,这几年来的深居简出,无非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你没瞧见黄叔叔看见玄机时那股色样儿,我真想一拳朝他揍去——」眼角瞥见她双眼倏地发光,他挫败的说:「恐怕得令你失望了,因为我没动手。一旦动了手,就算不给爹爹剥层皮,也会给玄机给疲劳轰炸,骂到精神恍惚了。」
「嗯,倘若黄叔叔果真垂涎玄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法子。」
「有何高见?」杜重朴多日来的愁绪,此刻已烟消云散。因为他对姊姊的智谋一向胸有成竹。
「秘密。」她笑。
走到东里的武术练习庄,按照一贯的步行路线到达练习场,里头众人均穿齐练习服,整齐画一的坐在四周,其中有两人正在场中央比划。此行除了替黄叔叔送达物品,还有就是代爹爹巡视武术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