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莽面无表情,却感觉得出他比以往更加温和。其实她并无意致皇上于死地,所以射出的短剑有些偏差,想必黑莽发现了这一点,才肯在她百般哀求下,没将她移送法办吧。
「刺杀皇上?」鱼玄机听傻了,到底片紫还有什么事她不知晓的呢?「你……你会武功?」而且黑莽擒到她之后竟没将她移送法办?
望眼黑莽,他眼底的柔情、对待片紫的仔细举止,让鱼玄机隐约感到某种意识,只是粗枝大叶的片紫还未发觉。
片紫和弥月的个性挺雷同的。弥月聪颖豪迈,活泼中可察觉她的细腻;片紫则是完全的大而化之,俏皮中带有一些迷糊,灵敏中含着迟钝,教人不得不多注意点。或许正因如此,片紫才会认为黑莽对她的处处周全是为保护她,而非——爱她。
看得出来黑莽心中的挣扎,喜欢上的女孩居然曾试图刺杀皇上,教一向忠仁的黑莽如何接受?但是感情是这么微妙,岂是心念扭转就能烟消云散?这样的左右为难的情感会有怎么结局呢?但愿有朝一日,能瞧见片紫和黑莽情投意合,毕竟她和片紫情同姐妹,仍希望她有好归宿。而黑莽——他是个好男人。
「我会啊。」片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摆摆手。「我哪不像了?虽不如黑莽这么高强,但比起你们那个衰竭皇上旁边的侍卫们,可是绰绰有余喔。」所以当她施展轻功将侍卫们抛的远远时!原以为顺利逃过,才一时大意给黑莽抓到,不过因此她更确信黑莽的武功是厉害的,当初想拜他为师的念头益加勃发,目前仍在锲而不舍中。
「片紫,你不该这么形容咱们臻肃的皇帝。」鱼玄机不苟同的道,温纯美丽的脸上却不协调的漾深笑。她虽为异邦人,却比任何人都还注重臻肃王朝。
片紫扬起眉,调皮的一笑。
「方才我已去看过弥月和重璞了,一致说明我这几个月的去处;只是在故事里头我依旧是可怜无依的片紫。而弥月似乎不太相信我的故事,但她还是十分配合我的故事,临走前还说一些让我感动得要命的话。我猜她一定是故意的,害我对自己撒下的谎言内疚的快要昏倒!」她扁起嘴。
站在黑莽身边,她只及黑莽手臂高,娇小的身躯令人无法将笑称宫闱内院中的侍卫为乌合之众的武功好手联系在一块儿。
「不过重璞还是傻呼呼的相信了,还一脸哀怨的同情我的遭遇呢,孰不知他才是真正的值得同情!唉,可怜的小男孩。」鱼玄机笑了起来。
「你啊,别浮想些耍人的点子啊。」???
五日后,正如片紫所言,喀尔拉族来袭,在边缘省分下船侵害,臻肃王朝陆军骁勇善战,喀尔拉族屡战屡败,最后退其次,居于船上在近海处监视,随时都有可能再度侵入。
臻肃王朝自给自足,食物供给不因喀尔拉族的侵犯而垄断,但喀尔拉族的蠢蠢欲动已造成人民们恐慌,对人心为一大动摇,如何驱除外族成了朝中大臣重要大事,可臻肃王朝近月来才开始培训海军,前任将军马达友率领海军出击阵亡,全军覆没,于是海战方面大臣们已经绝望。时至今,众位老臣子们才领悟到故步自封乃大大的不智,昔日的坚持禁航旨成了讽刺,但现在领悟已经太晚,敌军来攻,如何斥退才是要件。
凌隐霁接到玄机书函曾上奏于皇上,可皇上龙体欠安,再加上凌隐霁因指婚之事处处与皇上反抗。皇上心力交瘁,近日来均无法上朝,如今喀尔拉族又来犯,皇上旧疾复发,无法下榻。尽管如此,皇上对指婚之事仍然坚持,丝毫不肯松口。这日,凌隐霁来到杜馆,大家都在大厅中商量如何退敌,其中包括片紫。瞧见他,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谈论。
「表叔?!」鱼玄机迎向他,惊喜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凌隐霁看她一眼,再环视大家,最后目光停在她姣美的脸庞上。
「我……有事来跟你们谈谈。」
「喔,是关于喀尔拉族吗?」杜弥月道:「咱们现在也在谈,欢迎你来加入咱们。」
杜重璞点头。
「表叔是朝中要臣,也较明了皇上的意思为何,咱们才好决定往哪方面着手。」
凌隐霁迟疑了会儿,望着玄机那双晶亮湛蓝的眼眸,满腹的言词居然说不出口。
「表叔,你怎么了?」杜弥月走到他身边,体贴的问。
「我……」他再看眼玄机,心一横,大声的说出来:「我已向皇上请缨杀敌,打算亲自上阵。」
鱼玄机猛地一把抓住他衣袖,虽然她没说话,但凌隐霁已由她抓紧的小手中明白她的震动和心碎。
「你们听我说,喀尔拉族的迟迟不出攻是碍于咱们陆军的勇猛,但我们不能只靠陆军,坐以待毙,我们必须出击。而我在昆名有训练一批海军,能不能嬴我不晓得,但我必须放手一搏。我曾同他们一起在黑夜中受训,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成为将军,率领他们,迎向臻肃的心腹大患!」
杜弥月间言,眉头蹙得紧紧地。
「表叔,你的武功和统驭力、反应力,我很信任,可这次不是陆战,是臻肃王朝上至皇族,下至庶民全都不熟悉的海战,你的决定无疑是……」她的声音转轻:「送死啊。」
「姊姊说的对。」杜重璞接着说:「表叔你要三思而行,何况——玄机怎么办呢?」
凌隐霁一怔,复杂的看向玄机,她此刻已泪流满面,凄苦的凝视他。
「……」这也是他所担忧的事。
「十一王爷!」片紫走上前去,直直的望他。「喀尔拉族的海军势力是不可忽视的,倘若你当真决定要率兵前去,你必须一举歼灭,千万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回去调兵遗将,他们海军攻犯能力绝对超乎你的想像。」
「对,一举歼灭!」杜弥月也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一定要战胜,衣锦荣归啊!」
「表叔,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杜重璞喊着。
原先的反对已一面倒向势必要胜利的情况。
「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的。」凌隐霁语气铿然的道,心灵的角落处却散发出疼痛。玄机!
鱼玄机注视他的俊秀的侧面,再也无法听见他必须上战场的事,退后几步,反转身子,狂奔而出。
「玄机!」凌隐霁追了出去,重璞见状也欲追去,遭弥月和片紫拦阻。
「让他们自己谈谈。」杜弥月叹息道:「外人是无力为他们解决什么的。」???
鱼玄机狂奔到绿苑去,望着满苑绿意,无尽穹苍,骤然间,用尽全身力气,朝隔阂在柳丝如雾里头的鱼池大叫出声:
「不要!不要!我不要啊!表叔——」叫到泪水狂泻,叫到喉咙哑了,她垂下了头。这几日来堆积的郁闷使她快崩溃了,现在表叔又要出海战争,她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被撕裂一样。
颓坐在小石子大道上,一颗颗晶莹透明的水珠坠于欺霜赛雪的洁白手背上。她无意自私,可叫表叔去打没有胜算的战,无谓是送死,而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见表叔去送死?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更遑论堂堂一位王爷了,但就是不愿意啊
「玄机……」凌隐霁蹲在她背后,手轻按在她薄肩上。「希望你能谅解我,我不能见臻肃王朝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