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她悄然无息地离开了筵席,往幽静的园子信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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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赏花宴的主角当然非菊花莫属,一路走来,尽是些名贵的品种摆放在紫檀木花几上,高低错落,分色排列,株株鲜丽夺目得让人流连忘返。
渐渐地她越走越远,席上热闹的人声依稀可闻,花儿少了!开得也不再那么好,祥毓才惊觉自己走过了头。
“回去吧。”她低喃。
正想照原路回去,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千秋亭有位身着黑色袍服的男子,正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她轻抽口气,吓了一跳,没料到此处竟然有人。
本不想过去,怕惊扰到别人,但仔细一瞧,那人不动如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不去瞧瞧,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去看一下,不过她放轻了脚步,并不打算惊扰到他,若真没什么事,她也比较好脱身。
悄悄地踏上台阶,她探头一看,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莫非真是昏过去了?
不及细想,她赶紧来到他身边,纤纤素手伸向他肩头。“喂,你醒……”
连衣角都还没碰触到,一只铁掌倏地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呀!”她惊叫,差点倒在他身上。
躺在台阶上的男人霍地翻身坐起,一睁眼便牢牢地盯着她的脸看,眼神一眨也不眨,专注得骇人。
四日相对,祥毓瞠大了眼,一时之间也呆愣当场。
天哪……噢!天哪!
怎么会是他?!玉瑾……贝勒。
刚刚乍看之下没认出他,他变得好多,变得更剽悍挺拔。顾盼之间,那种张狂、咄咄逼人的威势,将他从前仅剩的一抹斯文气息全消磨殆尽了,现在的他,简直……简直像个土匪……
“是你。”冰冷的语调,比冬天的雪更冷。
祥毓心一颤,别开眼望向被他牢牢抓着的手。“你……你弄疼我了。”
他松手,瞧见白嫩的肌肤上出现明显的淤痕,微一皱眉,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当他想再碰她时,只见她头一低,迅速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顿时沉下脸,眼神冰冷。
“那天晚上是你对吧?”本以为自己早巳遗忘,谁知她一靠近,那淡淡的幽香竟唤醒了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没想到他为了图个清静而来此处休憩,竟让他捡着了这样的宝!
“什么?”祥毓不解。
他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块旧方帕。
她定睛瞧了个仔细,接着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她的帕子,在那天晚上遗失了的帕子,她岂有不认得之理?
一阵怔忡之后,她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忽而伸手掩住脸,想发笑,却又觉得心底一股凄凉之意直涌上来。
原来,他记得的是九年前的那一夜,而不是他结发的妻子,否则在他一睁眼见到她的刹那,早该拂袖而去了。
“这是你的,对吧!”
她抬脸,怔怔地望着他,心中说不出是酸是苦。她没想到他对那一夜竟然有印象,也没想到他竟然……竟然认不出她来……
那天晚上他见了她的脸,也没认出她,当时她还以为是因为酒醉的关系,现在事实证明,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妻子,端王府的祥毓格格生得是什么模样。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摇摇头,她轻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凝视着她,忽地狠狠吻住她。
祥毓大惊,使劲挣也挣不脱,他的吻不但粗鲁至极甚至有些下流,从没被这般无礼对待的她骇得掉下眼泪,他才放开她。
啪的一声,她想也不想便甩了他一巴掌。
他似毫无所觉,只轻佻地舔着嘴唇,两颗眼珠子晶亮地瞅着她。“长点记性了吗?”
一股凉意从头传到脚,祥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单是外表变了,心也变了,变得比当初更野、更狠!
“……你要怎地?”
“我要知道你是淮。”他硬声道。
“我是谁……”她低喃,忽然笑了,那笑容既凄楚又幽婉。
“说!”他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不知为何竟感到她的笑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
她摇头。“知道了又如何?一切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错,但你将成为我的侍妾。”他以火热的语气说着无情的字眼。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侍妾?多么轻蔑的字眼。
他笑了,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那是一种盯着猎物的眼神。“凭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
他要她?样毓一怔,随即失笑。他这是在做什么?如果他知道他要得到的对象竟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时会作何感想?老天爷,这一切真是荒唐!
“你曾经得到过。”她垂下眼。“但失去后,如今想再要回来,难了。”
“难?”他眯起眼。
从没有哪个女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涌上,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突然觉得,想要她的心情更加坚定了。
“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你所谓的‘难’!”他霍地站起。“告诉我你的名字。”
“……毓儿。”她没有拒绝,因为知道他容不得人拒绝;也没有费心编个假名唬弄他,因为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查明真相。
毓儿,她的小名,从前两家交好的时候,荣王爷和荣福晋都这么唤她。
曾经,很久以前,他俩都年幼,他还是她准姐夫的时候,也曾喊过这个小名。
他还会记得吗?当“祥毓”这个名字成为禁忌,他可还会联想起她微不足道的小名,在连她的长相都认不出来的时候?
“毓儿……”他轻声低喃。
她屏住气息。
“我记住了。”
第四章
他毕竟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没有想起她,一丁点都没有。
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抱有期待,是她太傻,太傻了……
“祥毓,祥毓。”
她猛然回神。
“你是怎么啦?瞧你一整晚心不在焉的。”马车里,祥瑞坐在因酒醉而昏睡的丈夫身边,担忧地望着她道。
“没什么。”她淡淡地一语带过。
祥瑞当然不信,自出宫以后,她的神色就一直不大对劲。
“还说呢!你真当我瞧不出来?你心里不痛快,是在气我和你姐夫?”把妹妹撇下自个儿跑去赏花,她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说什么呀!姐姐。”她白了祥瑞一眼。
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满意这次的赏花宴?”
她的眼神移向别处,幽幽忽忽的。“这不是一场赏花宴吧?”
祥瑞一呆,她……她知道啦?
“应该称作‘洗尘宴’才是。”为了迎接那个人,他恐怕真如阿玛所言,立了大功,风风光光的回来。
她早该猜到的,皇上日理万机,怎可能为这些花花草草费心。
“你……见到他啦?”祥瑞小心翼翼地问。
“嗯。”她点了点头。
“祥毓……”她欲言又止。“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祥瑞有些着急了。“真的,你相信我,是阿玛吩咐不让说的。”
阿玛?祥毓微微一惊。“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希望你们两个能重修旧好。”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便回道。
她那斩钉截铁的样子把祥瑞吓了一跳。“祥毓……”
马车这时停了下来。
“到了。”祥毓起身,刚好马车门打开。
“格格,咱们到了。”琴香在外头,小心地搀扶她下车。
“姐姐,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