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归?”她听过这个人,也拜读过他的文章,知道他是个律己甚严的读书人。思量了会儿,她下定决心,“就他吧!”
事情有了着落,她也松了口气。执起青瓷茶碗啜饮一口,她缓缓地道:“阿玛,您有什么事要告诉女儿?”
“这……”顿了会儿,他最后还是决定说了。“这是阿玛今天退朝时不小心听到的。”
“嗯。”她等着。
“玉瑾要回来了。”
咚的一声,祥毓手中的茶碗一个没拿稳,掉落到炕几上,里头的茶水全洒出来,迅速地向低处流去,她却浑无所觉。
他……要回来了?她原本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自从大军凯旋而归,行伍中却不见他的人,之后才知道他选择留在当地,那时她的心中五味陈杂,着实纷乱了好一阵子。
她不知道他竟然那样恨她,恨到打完了一仗还不够,宁可留在边疆忍受恶劣的环境,也不愿回京见到她这下堂妻。
他是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吧。
可如今……他竟要回来了!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心意,不过当初那种复杂的心情,现下又冒出她心头。
端王爷瞅了眼发怔的女儿。“琴香,过来收拾收拾。”
“是。”
琴香手脚利落,让一切很快回复了原样,祥毓却还没回过神来。
“女儿啊,你这是高兴他回来,还是不高兴他回来呢?”端王爷轻声问道。
样毓眨了眨眼,意识随即清明起来,回复了正常。
她故作漫不经心的玩弄茶碗,淡然道:“没所谓高兴不高兴,他怎样都于我无关。阿玛为何有此一问?”
端王爷双眼闪过一丝异光,微笑道:“没什么,本来以为你对他还有着牵挂,如此一来是我弄错了。”
祥毓垂着眼睛不看他。阿玛看起来胡涂,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还要精明,她怕他看穿了连她自己都搞不懂的心思。
“对了,皇上近日将举办赏花宴,你那株绿菊怎么样了?”连他也没见过的绿菊,当天定能教众人叹为观止。他骄傲地想。
“去问您的宝贝孙子吧!”
端王爷当然知道只要一跟额尔真扯上关系准没好事,不过看女儿一脸平静,不惊不怒的,不像宝贝孙子有闯祸的样子啊。“怎么啦?”他不解地问。
“没什么。”她站起身。“宴会什么时候举行?”
“这个月初九。”他掏出帖子递给她。
她收下道:“女儿会准备妥当。”凡有赏花宴她定不会错过,只可惜这回要教那些妃子们失望了,她苦心栽培的稀种已魂归西天。
“那天阿玛和你额娘有事待办,不方便陪你同去,你找瑞儿陪你吧!”
“是。那么女儿先退下了。”她福了福,转身离开书房,准备逮人去。
端王爷望着祥毓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声。
这场赏花宴哪,希望她去了以后不要太吃惊。
☆ ☆ ☆ ☆ ☆ ☆
赏花宴在坤宁宫后的御花园内举行,祥毓她们到得晚,入园时里头已人声鼎沸,酒香四溢。
“好热闹啊!格格。”早跟祥毓出席无数的赏花宴,琴香睁大了眼睛,从没见过哪次人有这么多。
祥毓秀眉微蹙,也觉怪异,但仔细一想从前的赏花宴都是后宫嫔妃们凑兴,这回由皇上亲自主持,排场大不相同也是理所当然。
“啊!格格,您瞧,那是您献的花儿!”琴香兴奋地指着前方。
虽说没了绿菊,但祥毓所栽的花依然艳冠群芳,其中几株就被安置在最前头的花台上,迎风摇曳,娇艳欲滴。
祥瑞惊喜地说:“那是你种的吗?我的天,每朵都有碗口那么大呢!”
祥毓微笑道:“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们别大声嚷嚷。”
“不,你真的是了不起,我没见过哪个人能把花儿养得同你这般好。”说话的人是祥瑞的丈夫明春贝勒。
“哪里,姐夫过奖了。”她淡笑着回道。“只要懂得方法,也没有什么难的。”
正聊着,一群女子的笑声由远而近传来。
“祥毓来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可终于等到您的大驾光临了。”
“就是!祥毓,今儿个怎地这么慢哪?什么事儿耽搁啦?”
七、八个妃子一拥而上,把祥毓围在中央。
“对不住,我出门得晚,来迟了,在这里给众位赔罪了。”祥毓福了福,连口气都还来不及喘,就被簇拥着往庭中走去。
早已习惯这阵仗的琴香只得连连向祥瑞他们道歉,赶紧迫上前去。
祥瑞挽着丈夫的手臂,俏皮地皱了皱鼻。“我还不知道原来祥毓这么吃香呢!”
“羡慕吗?”明春轻点她鼻尖。
她摇摇头。“人那么多,我瞧着,可有些害怕。”
他低低的笑了,目光柔似秋水。“你不爱见生人,我们就别见。祥毓看来还要忙上好一阵子,不如我们自个儿到处逛逛吧!”
如此正合祥瑞的意,然而被围困在人群之中的祥毓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们手携手甜蜜的离去,自己却只能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迟到的她不停地被罚敬酒,才半刻不到她已被灌下了十来杯,这会儿非得告饶不可了。
喝完酒,她道:“感谢众位的抬爱,我是真的不能再喝了。”虽然只是清淡的菊花酒,喝多了可也会醉人哪!
大伙儿哪肯依她,将她手中的酒杯被斟得满满的,硬是要她再多喝个几杯。
琴香眼见主子两颊泛红,显然是快醉了,心里焦急得不得了,却又不能上前帮她挡酒,只能在旁边仰着脖子频频张望。
又是一杯,忽地祥毓一个站不稳,差点倒下,琴香再也顾不得的冲了进去。
“格格,格格,您要不要紧?”她小心地搀扶着她,转头冲着嫔妃们大声道:“我家格格不能再喝了,你们别再灌她酒啦!”
她这鲁莽的举动惹得嫔妃们不悦了。
“哪来的野丫头啊?这么不懂规矩!”
另一位妃子也皱眉道:“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吗?”
祥毓见气氛不对,连忙道:“她是我的丫鬟,各位别见怪,她没恶意的。”
其实这些嫔妃们心地都不坏,只是爱闹,见祥毓如此说了,有人便道:“成啊!”她举起一壶满满的酒。“这是你未喝完的份,只要她代你喝了,咱们非但不怪罪,还赏!”
不等主子回答,琴香便豪气万千地道:“我喝!”
嫔妃们个个拍手叫好。
“琴香!”祥毓皱眉。
“格格您别担心,奴婢的酒量您是知道的。您头会晕吗?奴婢扶您到旁边去休息休息。”她曾经面不改色喝完十大碗的烧刀子,因此对自己的酒量极具信心。
祥毓支着头,对于上涌的浓浓醉意确实是抵挡不住,轻点了点头便让琴香搀着到一旁坐下。
她喝酒一向浅尝即止,这回喝了这许多,还真有点难受,幸而她只是微醺,所以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回复了精神。
眼看琴香还在与众人拼酒,她起身四处晃了一下,让脑子清醒些。
回来时,看她还在喝,恐怕已喝掉了一壶不止。由于深知那些嫔妃们浓厚的玩兴,照这样下去恐怕要闹个不醉不归,她还有得等咧!
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再等下去今天肯定连一朵花儿都赏不到,那她这一趟岂不自来了?
不成不成!她决定暂时撇下琴香,先去附近溜达,反正不会耗太久时间,说不定她回来了她们还没喝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