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冷淡的拒绝他。“我并不想听有关‘她’的任何事。”
“听听对你并没有损失。”石维彦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并未松开手,摆明了我若不听他说完,他决计不会放开我的。
我厌恶的看着他,只得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他这才松手,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放到我面前,我不看,直视着他,“我对法律条文一窍不通,有事请你直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的恶意言辞并不曾使他的表情稍变,他依旧冷冷的,看不出有任何一丝的温度,“这是祈老夫人为你设立的信托基金,只要你签下名,明天就可以启用,每个月你大约可以有十万元的花用。”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信托基金?她不是在我出生时,就已登报断绝我及妈妈和她之间的关系了吗?
“祈老夫人想照料你的生活。”石维彦解除了我的疑惑。
“照料我的生活?”我嘲讽的一笑。“在十八年后的今天?省省吧!”
“你是她唯一的亲人。”
“代价呢?”我反问。
“没有代价。”石维彦神情不变的道,“另外,如果你愿意到祈家,接受祈老夫人的训练,日后祈氏名下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将全部归于你。”
“条件可真优渥。”我扯了扯嘴角。
“这条件确实诱人,只要你肯签名,你就是祈氏的继承人。”
“我拒绝。”
石维彦抬起头来,沉思着,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笔,“为什么?”
“不为什么。”
“祈老夫人是诚心的。”
“她大可把她的诚心收回去,我不接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般断然拒绝,于是愣了愣。
“这条件不够吸引你?”五秒后,他回过神来,追问。“桑小姐,我必须告诉你,这条件已是非常的优渥,你不可能再争取到更好的了。”
我为他言辞中的暗示厌恶的蹙起眉。“钱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那什么对你而言才有意义?”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样的对谈让我疲倦,我懒懒的道:“只要是祈家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
他显然不相信,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眼里找出破绽。
我坦然的回视他,毫无退缩之意。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用这么早下决定。”
“没有考虑的必要,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我认为,对谈应该告个段落了,所以,我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拦我,在我的手握住门把的同时,他的声音透过空气的振动传了过来,“你……恨她吗?”
我的动作陡地一顿。
“你恨她吗?”他的声音再次向我传来,透着想得利我的答案的坚持。
“不,我不恨。”我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她之于我就像个陌生人,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恨一个陌生人。”
“既然不恨,为什么不接受她的好意?”
“我说过,她之于我只是个陌生人,我不可能莫名其妙去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好意。”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在关上门扉之际,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道:“我不会放弃的。”
我不理会他,径自关上门,扬长离去。
★ ★ ★
我恨她吗?我不知道,我想,答案应该是“不”,恨应该要先有感情作为基础,但我对她却没有感情,那个名义上我该叫她一声外婆的人。
即使自小就和祈家没有往来,但我仍知道,祈家在政经界颇有地位。由于我的外公早逝,祈家掌权的是祈老夫人,而她也不负铁娘子的美誉,做得有声有色。她这一生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唯一的败笔就出在我的妈妈,她唯一仅有的女儿身上。
在遇到爸爸之前,妈妈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祈老夫人眼中乖巧的女儿,举止有度,言行从不逾矩。本来妈妈会依照祈老夫人的安排,一生顺顺遂遂的走下去,结婚生子,可是,她却遇到了爸爸。
爸爸只是个穷职员,他们之间的恋情就像连续剧会有的情节一样,因门不当户不对而不蒙妈妈娘家的应允,经过一番抗争后,他们以私奔作为结束,很老套,但也很有用。
在生下我以后,爸爸、妈妈曾抱着我回祈家寻求谅解,不料祈老夫人以一句“从此以后断绝母女关系”的话把我们一家三口赶了出去。这些事,都是后来我在丧礼时从亲戚口中听到的,他们从未放弃任何让我明白我是累赘的机会。
即使后来爸爸、妈妈过世,也未能软化她的心,她没什来参加丧礼,别说她不知道,因为我那群“亲戚”在得到消息后,第一个找上的便是她,希望能够从中捞点好处,然而,却碰了一鼻子灰,当然,这罪又归咎到我的身上。
石维彦的出现打破了我原有平静的生活,我想不通,既然当初她已宣称和我毫无关系,今日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要我回祈家继承产业,难道我身上那一半的祈家血液有那么重要?足以令她拋弃十八年来对爸爸的轻视和对妈妈的不满?这一切让我觉得像一出蹩脚的三流连续剧情节,状似一个刚愎自用的老人后悔早先所做的一切,意图弥补,多么的赚人热泪。
不过,我并不这么觉得,或许她只不过是要一个财产继承人而已,而我正好血缘与她最接近,有幸雀屏中选。
此刻我只觉得烦,我无意要祈家的任何东西,但是,她的坚持却打乱了我的步调。
三天后,石维彦又出现了,在我放学即将出校门的时候。
我正沉迷于天际的那抹霞光辉映的惊艳中,他的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抬起头来看到是他,沉下脸来,无言的瞪着地。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他看着我,定定的说。
我继续瞪着他,表达我心中的不满。
他的出现似乎引起了出校门口的同学的注意,四周交头接耳的声音络绎不绝,形成一圈无形的压力,但我却不明白为什么。
我的困惑很快的得到答案,由四周飘来的几句对谈中虽然不清楚,但频频出现的“痴情男子”这四个字,让我知道同学对他好奇的原因。
一个念头跃入我的脑海,“你跟踪我?”这是唯一能够想得到他在这里持续出现的理由;什么痴情男子,什么真心的等待,都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不可能和我搭上关系。
“没错。”他承认了,依然是面无表情。
和他见了两次面,他总是冷得让人心寒,丝毫找不到半点温度。
“你……”我有种隐私遭到窥探的恼怒,但我又能如何?打他?骂他?
“上车。”他无视于我气愤的表情道。
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绝对有足够的时间等到你回心转意。”他淡淡的道。
这卑鄙的小人!
最后,我还是上了他的车,因为我不想再承受同学们探询的眼神;我以沉默表达我的不满,而他也不主动和我交谈,车子几乎绕了大半个台北市,才在一处豪华得惊人的旅馆大门口停了下来。
门房趋向前来,打开车门,一看到是石维彦,他惊呼了一声:“石先生,原来是您。”脸上充满恭敬之意。
他点了点头,“你忙你的吧!我只是来看看,不用告诉别人。”
那门房应了声是,退回原位。
“这里是祈家名下的旅馆。”下了车后,他对我说。
我这才明白他带我绕这段路的目的,他是想让我见识祈氏的产业,果然是家大业大,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