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贝华德卖到船上去了吗?”
“对,我也很后悔,可是做的事总归做了。”
麦斯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你为什么要把合伙人卖到船上去?”
说来话长,总归一句话,我太贪心。当我们挖到金子的时候,我大概是昏了头,觉得一半金子还不够,我要全部。”
“你把贝华德卖到哪一艘船上去?”
“一般名叫‘南十字星’的商船,它开往波士顿。”
“我会去查这件事,万一我发现你没说实话,我会再回来找你。口先生最好没事,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保证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的金矿怎么办呢?”
“当你欺骗你的合伙人时,你就该想到有这一天了。吴先生,如果我再回头来找你,你最好已经走了。”
麦斯走出暗沉沉的矿坑,心情一点也不开朗。他希望薇妮快乐,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带给她的是好消息。
第六章
莎梅和薇妮在院子的大橡树下放了一张躺椅,让芙兰可以在白天时到院子透透气,同时看看不同的景致。
芙兰穿了一袭嫩红色的长袍,倚在躺椅上,望向叶隙的白云蓝天,一边听女儿念《傲慢与偏见》。这些天来,她已渐渐好转,气色好了很多。她听得有点倦了,便慢慢合上眼睛。
薇妮放下书本,看母亲睡着了,就帮她拉上毛毯,在她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近来一切都好转了,她们有足够的钱付医药费和房租,又把木屋改造了一番,母亲的病也大有起色,只要找到父亲,她们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了。
薇妮叹口气,揉揉酸疼的膀子。待会儿她就要到水晶宫的更衣室去练舞,以便应付当晚的演出。
关于她在水晶宫演出的事,她和莎梅决议瞒她母亲到底。她们只告诉她说薇妮得到了沈太太的那个工作,芙兰身在病中,也就信以为真。薇妮也不晓得她的秘密能瞒到几时,不过现在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做一天算一天,看着办了。
最近她常常会想到那个黑眼深沉的西班牙人。偶尔她会找出麦斯送给她的玫瑰,凝视枯干的花瓣,仿佛又看到他在对她微笑,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感觉他的手温暖的掌握。就像现在,她几乎听到他的马蹄——
她陡然转过头,望向外面的道路。她的确听到马蹄声了!温麦斯恍若平空从她的梦里走出来,一样是那身漂亮的西班牙装束。他摘下低边的黑帽,向薇妮鞠躬致意。人还没开口,那对黑眸先已诉说了千言万语。薇妮伸手抚平鹅黄色的长裙,希望自己脸色还算自然。两个人面对面,半天都不说话,最后还是麦斯先笑了起来。
“我原来在想,不晓得你是否如我记忆中那么美丽,结果却发现你比我记忆中更美。”
“看见你真是太好了,先生。”薇妮说,转向母亲,发现母亲已经醒过来了。
芙兰只看麦斯一眼,就知道他必定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她对他微微一笑,风姿嫣然如昔。
“妈妈,这位是温麦斯先生。我受伤的时候,就是他和他的家人救了我的。”
麦斯看着那位母亲的银蓝色眼睛,分明和女儿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虽然憔悴,但风韵却不曾稍减。母女两人的美都是不朽的。
“真是感激不尽,温先生。”芙兰说着法国腔很重的西班牙语。“小女多亏相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大恩。”
麦斯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口太太竟是法国人。“我必须说那件事是我们的荣幸,贝太太。”他以微笑掩饰他的惊异。“我不知道您是法国人,夫人,令千金没有提到这一点。”
“我是,”芙兰笑道。“难怪小女没有告诉你,温先生。你瞧,她一直当我是英国人了。”
麦斯执起那只细瘦的手举到唇边,用法语说道:“令千金让蓬荜生辉不少,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贝太太。”
麦斯和芙兰相视一下,彼此的欣赏尽在不言中。“你的法语讲得真好,温先生。”芙兰告诉他。
麦斯坐在芙兰身旁的门阶上。“你的西班牙话也和令千金一样好,夫人。”
“谢谢你,那是应该的,我们两个都是我丈夫的学生。”芙兰眼中的光彩突然尽失,换上一副哀伤的神情。“你应该听说我丈夫失踪的事了,对不对,温先生?”
薇妮看着她母亲和麦斯彼此恭维,总算又都说回英语。
麦斯看见贝太太泪盈眉睫,柔声道:“请不要悲伤,夫人,我有理由相信贝先生还在人世。”
“你发现我父亲的下落了吗?”薇妮满怀希望地问道。她看见母亲脸色变得惨白,赶紧到她身边去,生怕她会支持不住。
“我去找过令尊的合伙人吴山姆,”麦斯一开口,又吸引了母女两人的注意。“根据他告诉我的话,我相信令尊还在人世。”
芙兰躺回枕头上后,薇妮一时忘情地抓住麦斯的衣袖。“告诉我他说了什么,”她连声催促道。“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绝不会放弃。”
“请你信任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去追查令尊的下落。现在先不要问我问题,等我找到他时,我就会告诉你。你能信任我吗?”
薇妮正视他的眼睛。“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不过我又欠你一份情了,先生。”
麦斯真想将薇妮拥进怀里,替她挡去任何苦厄灾难。为了她,他一定要找到她的父亲。“给我一点时间,口小姐。我手上有一条线索,也许不久就能找到令尊了。”
薇妮点点头。“那我就静待佳音了,温先生。如果你有任何消息,请尽速通知我们。”
他的眼光一迳清柔如梦。他想触摸她,却又不敢。“我会的。”他郑重地保证。
“告诉我你的家人如何?温爷爷的身体还安康吗?”
麦斯伤感地摇摇头。“我祖父的健康情况不太好,”他又露出微笑。“我妹妹要我代她问候你,并希望你能尽快再到‘北方天堂’去玩。”
谈到这里时,莎梅已经捧着茶盘出来了。麦斯看见这个异国相貌的女仆,又是一惊。四目交视的刹那,他立刻看出这个女人聪明内敛,她必定看穿了他对薇妮那种复杂的感情。
“温先生,这位是我的伴护人,莎梅。”薇妮介绍道。
麦斯起身颔首为礼,莎梅也欠身还礼。两个人不必多说,已经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莎梅是薇妮的守护神,她让麦斯晓得她会盯着他。
这时芙兰累了,就在躺椅上又睡着了。“请你不要介意,温先生。”薇妮说。“我母亲身体不好,所以这么容易入睡。”
“你不需要抱歉,令堂实在是倾城佳人,我可以想见令尊为什么跟她结婚。”
薇妮浅浅一笑。“是的、他们之间……是很不寻常的爱情。”她凝视着他,他可以看见她眼里的不安。“请你尽早查寻家父的下落,温先生。”
“我会尽力而为.小银眼儿。”他安慰道。
他一叫他银眼儿,薇妮便觉得自己的心像要融化了,向他泼过去。她定定神,又道:“我该如何报答你为我们做的事呢?”
他潇洒地笑了一下。“为两位如此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哪谈得上报答不报答呢?我有位至交就住在旧金山,我现在就去跟他打个招呼,请他就近照顾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好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