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龙颛予坐在椅子上,慵懒地靠着铺上锦衾的椅背,只手托腮地睇着她堪称绝美的笑脸。
她是挺美,可算绝色了,然而他却压根儿不心动,只觉得恼火。
「我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还需要问吗?
怎么,这男人长得挺俊,看起来也是儒雅得很,为什么偏是一脸阴沉,好似她得罪了他?
不认得呀!倘若她有见过这般俊的男子,她肯定会有印象,非但永志不忘,而且还会待他极好,怎么可能得罪他?
龙颛予轻哼一声,挑唇冷笑。「你倒忘了你掉进江里一事?」
还装蒜?装得可像了,几乎要让他以为是自个儿搞错了。
她猛然一击掌。「对了!」没错、没错!有人推她落江,而她现下居然在一间房里,而旁边有个男人……「敢问可是公子救了我?」
「难道不是?」他冷哂道,等着看她要装蒜到何时。
「呃,那……」就算不想救她而不小心救了她,他也犯不着直盯着她瞧吧?好似她闯了天大的祸来着!「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咦?」
话到一半,她突地傻楞住。
「怎么着?」龙颛予依旧慵懒地瞅着她。
她眨了眨眼,偏着头,重重地蹙紧两道弯弯的柳眉,而后单手支着尖细的下巴,半晌说不出话。「我……想不起来我是谁……」
怪了,她明明记得自个儿是被推落江的,怎么硬是想不起自个儿是谁?
他嗤笑一声。「凤舞阳,你想要装蒜,也得要装像一点,居然敢说忘了自个儿是谁!」怎么,她瞧出他的怒气,所以打算无所不用其极地装蒜到底?
来不及了,他早看穿她的诡计。谁都知道溧阳县的凤呈洋行里有个行径诡异的千金,满脑子古灵精怪,想了一堆诡计,就为了要对付龙腾洋行。
放眼宣城郡,位于青阳县的龙腾洋行一直是全郡之冠,而位于溧阳县的凤呈洋行,则是不断想要得到龙腾洋行的龙头位置。
不管龙腾洋行追加什么物品,凤呈洋行立即跟进,简直就像是杠上了一般。
然而以往再怎么争,也只是生意上的争夺罢了,想不到这次凤呈洋行为了要赢得一年一度的龙舟大赛,居然不惜将唯一的千金推进江里,害得他为了救她而放弃夺标……
为了救人,龙舟大赛输了便罢,然而当他一见着她的脸却是勃然大怒,若不是江畔人潮汹涌,他恨不得再把她推进江里。
该死,居然让他着了道!可又有谁猜得出他们的心肠居然如此狠毒,只为了能在各方面胜过龙腾洋行,居然出此下策,真是教他不齿!
「凤舞阳?」她把眉皱得更深了。「你说的人是我吗?」
「再装下去就不像了!」龙颛予怒喝一声,见她不解地抬眼,怒焰更甚。「凤舞阳,怎么,如今诡计得逞了,便打算装傻?何不坦白?」
「我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我坦白个啥?」哎呀,是瞧他的皮相好,她才对他客气,怎么他当福气了?「这位公子,我连你都不识得,甚至我自个儿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你说这话,到底要我怎么办?」
没瞧见她正烦着?她想不起自个儿的名字耶……她多可怜,莫名其妙被人给推下了江,一醒来便又让人质问……她到底是招谁惹谁啊?
「哼,那我问你,你站到江岸边干什么?」龙颛予压根儿不信。
他自然是不信,他可是着过她的道的。记得去年他遣船往西域购买香料,凤呈洋行却早一步将香料的供货商全都买断,分明是存心欺他、断他生路!倘若不是他精明,转往他处购货,岂不是要砸了招牌?
听说这主意是她出的,而凤呈洋行还为了那一件事大肆庆祝呢!
干什么?她又愣住。「我不知道……」
她隐隐约约记得江畔很吵,好似有什么庆典,吵得她耳朵都快要聋掉了,但是她却不记得自己去江畔到底为了什么。
「还装蒜!」龙颛予怒喝一声站起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阴沉地眯起。「凤舞阳,是你逼人太甚,也怪不得我了!」
「喂,你要讲道理啊!我到底做了什么事,非得要你这么火大不可?」她委屈极了,扁了扁嘴,嘴上不饶人。「你说谁是凤舞阳?我又不认识,你别趁我想不起自个儿是谁就给我随便安上罪名,我可不依!」
真是的,到底是谁推她入江的?让她找着,非打断腿再抽断筋不可!
「你还狡辩?」他冷谲地勾笑。「你或许不识得我是谁,但我对你可是一清二楚,你甭想要假装失忆,再装蒜下去,我是由不得你的!」
她以为他会放了她吗?她耍把戏时都不会心软了,他还有什么好心软的?
「喂,我真的不记得自个儿是谁,你相信我啊!」莫名其妙!早知道会被这种男人救起,她倒不如干脆溺死江底算了。「况且,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我更不懂你到底是在气什么!」
「不知道我是谁?」龙颛予冷冷打断她。「好,我就让你知道!」
「说啊!」报上名来,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会记得的。
「凤舞阳,我是龙腾洋行的少爷龙颛予,这儿便是龙家宅子,从今天起……」
他勾唇笑得连眼角都弯了。「一年内,你将是我的丫鬟,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
总算知道他是谁了,然而她却没有露出他预期的神态--没有震愕,更没有惊诧,只是用一双剔亮的眸子微恼地瞅着他。
难道她真的……不,这丫头工于心计,绝不能教她给骗了。
「你凭什么?」混帐!她不吭声,他当她死了?
「凭我救了你一条命!」他笑得冷邪。
仿佛一道雷轰的一声落在她娇嫩的身子上,教她摇摇欲坠……
「一年?」她能不能立刻再跳回江里去?
第一章
初亮,外头鸡鸣渐起,龙府下人房里有了小小骚动。
「喂!舞阳,该起来了,再睡的话肯定会挨骂的。」
凤舞阳大字式躺在下人房的通铺上头,任由身旁的璧儿又推又挤的,依旧文风不动,睡得香甜极了。
「凤阳,再不快点上工,你今儿个的早膳肯定又没着落,届时可不要又叫我得分你一些。」璧儿见她像是睡死了一般,再回头睇着其它丫鬟都鱼贯往外走,随即也翻下通铺。「我不管你了,省得陪你一道挨骂。」
凤舞阳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子,半眯着眼盯着破旧的天花板,灵活的眼珠子一转,睇着身上一身青布麻衣,她便又疲惫地不想动了。
呜呜,欺负人嘛!
她连自个儿到底是谁都不晓得,明知道她无处可去,明知道她即使有家也归不得,便故意欺负她;讨什么人情啊!她又没要他救她,是他自个儿自愿的,救了人之后再讨恩情……世间怎会有他这般混蛋的男人?
凤舞阳可怜兮兮地爬起身,浑身酸疼得让她几乎下不了通铺。
他根本就不是好心收留她,而是打算虐待她至死!见她一身细皮嫩肉,还故意要凌虐她……
呜呜,她不甘心啊!就怕她至死都想不起自个儿是谁。
虽说他告知了她叫凤舞阳,可这个男人诡计多端,天晓得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倘若他诓她呢?
呜呜,诓她也无妨,横竖她也不知道凤呈洋行究竟是在何方!
好可怜的她,不知道自个儿的姓名,不知道自个儿的家在哪里,还被人莫名其妙地丢进下人房,差遣她做一大堆的杂事,甚至还不给她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