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少臭美了,我根本不是为你,我全是为了璨筠!别忘了,我是你的情敌,只要璨筠没嫁,我还有——机会!”楚天烈最后几个字说得心虚,他几乎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为了掩饰因长久深情的落空而即将夺眶的悲痛,他不看秦皓磊,转身就走——他必须找个地方疗伤止痛去。
秦皓磊看着他快步而去的背影,内心思绪翻涌,久久无法平息;太阳好烈,烈如火,他一步步吃力地向前移去——
此番再见璨筠,他已无畏、无惧!
◆ ◆ ◆ ◆ ◆
楚天烈将脸埋入大掌之中……
他找到医院附近一个隐密的绿荫角落,不再压抑地放肆自己所有的情绪。
他不知道,三十二岁的男人还可以掉下眼泪。
是谁说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点真与他心有戚戚焉!他楚天烈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从小与父亲时有不合,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受不了父亲的严格逼迫,学习太多他当时根本就不感兴趣的事物——十二的他,离家出走,窝在肮脏的地下道一整晚,他都不曾哭泣;隔天被抓回来,被父亲用皮鞭狠狠抽了全身,皮开肉绽做为警惕,他仍是没有哭泣……
后来,在纽约独立学习的五年,父亲为了劳他筋骨、磨他心志,要他必须从最小职员干起,生活费也给得少——他只好到餐馆去端盘子、洗碗瓢,把手泡得几乎破烂,他也无泪;记得有一次晚回去,在暗巷被一黑人堵住,他赤手空拳抢下刀子,黑鬼被他的中国功夫吓跑,换来他血流如注,他还是无泪!
那其中或许有恐惧、恨意、辛苦、痛楚,但都不至于要他伤心、要他哭泣,因为那一切都有希望及支柱在支撑他,让他不想流泪。
他一向是乐观、开朗及坚强的!佑芯,还有好多人都曾经这样夸赞过他,而且佩服他——没错,许多的挫折考验,不论是从小的失恃、父亲的高压、志趣的不得、在外的靡难……他都能以豁达大度的心情去面对,他从没有怨天九人,自暴自弃过!
他甚至也颇以自己的潇洒及纫度自豪!
但没想到,这回他切切实实地落下泪来——为了他心爱八年,但看来似乎已不可得的女子而伤心哭泣了。
璨筠,璨筠,这个教他心痛的名字!
她教人爱得好辛苦!更教他这大男人—而再、再而三地陷入自设的情网,逃不开、钻不出……
她绝对心明灵透,她知道他爱着她!为了她,他完全不顾八年来随时唾手可得的幸福——因为那种幸福没有他的心的参与!
他只有辜负众多的心,尤其是他们的好友——佑芯!她对他的痴,她对他的好,他也完全明了,但就是没办法接受……
是不是佑芯于他,就如同他于璨筠一样——
尤其是自秦皓磊复活的那一刻起,他更确定要被——辜负。
啊!不能怪,谁都不能怪!若真是如此,又怎怪得了一直是对他无意的璨筠?
午后的风暖暖吹来,却拂得楚天烈心头一片寒意。
楚天烈不断回想刚刚自己的自作主张——他叫回皓磊,他叫回——情敌;若他不这样做,以后又会是何种光景?
楚天烈在泪中苦笑!他知道,时光若倒流,他还是会这么做!
他楚天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没那么窝囊,要下流到故意去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他不屑!毕竟秦皓磊活生生地存在这世上,那已是不争的事实,难道璨筠会病到完全忘记?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会忘记!
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傍晚,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不约而同地想再探看欧璨筠之时,却赫然发现—— 她竟然不见了!
这个发现,简直教这两个大男人手足失措、心慌意乱。他们几乎是同时在走道彼端瞥见照顾欧璨筠的黑人护士,马上左右夹攻地堵住她,急问伊人去向。
只见黑人护士懒懒地瞄了这两个比她高上许多,长相还真不错的东方男人说道:
“中国娃娃出院了。”
“几时出院?去哪了?她的病好了吗?”
秦皓磊、楚天烈忙不迭地问,惹得黑人护士大吼: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首先,她下午就办出院走了;再来,她去哪,我是护士,不是保母,所以不知道;最后,她的脸色是有些苍白,但没有大碍!”然后黑人护士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副不吐不快的神情道:“我要是中国娃娃,也要赶快办出院。被两个男人黏得那么紧,烦都给烦死了,哪还有心情养病?看她离去时一副忧伤模样,真不晓得你们其中是哪一个,还是两个都是“坏蛋”!要明白我们女性是需要疼爱不要伤害的,你们这两个家伙……”这个身材肥胖的黑人护士竟然开始发挥她的正义感,热心唠叨地教训起人来了。
只见秦皓磊、楚天烈马上丢下一句“谢谢”就打断她的话,急急离去;留下似有笑意的黑人护士在身后……
冲向前去的两人,此刻再也不发一言,但极有默契地交换相同的眼神;曾有的复杂纠葛,此刻再也不成问题,他们唯一要做的是—— 快——找——到——璨——筠!
欧璨筠一身轻便行囊,在少许身舟车劳顿之后,她来到了洛杉矶近郊一幢房子之前。她先在附近的小公园坐了下来,调息从昨夜以来的不平静。
这几天天暗得晚,已经下午五、六点了,还热亮得像什么似的,离开医院也好一阵子了,他们发现了吗?
从自己二度晕眩、幽幽醒来之际,所有的恨怒悲愤又如影随形紧迫而来;她利用了天烈吧!只因瞥见门旁那一双仍然深邃而焦急的目光,恨意怒攻之下……
“天烈,对不起,这世上,我欠你最多……”她喃喃念道。 不禁回想之前——
当护土玛姬问她要不要唤谁进来时,她马上回答:
“都不要……”
玛姬照办后又溜了进来,柔柔地帮她擦汗,以及泪!温暖黝黑的胖手及温煦笑容,让在异乡为客的她产生无比的亲切感。
“谢谢你……”她觉得好感动。
“不用客气,我喜欢你呢!中国娃娃,你跟我小女儿一般年纪吧?大概是十七、十八岁吧!”玛姬和她聊了起来。
“噢,不,我还要大上十岁呢!”她轻呼,难道她的短发看来真有如此的稚嫩?
“天哪!你们东方人实在令人看不出年龄,真是太神奇了!这么说来,先前在外砂吵架的那两个东方男人,也不是青少年喽?”
“吵架?两个东方男人?”她马上听出异状。
“是呀!那两人就是你的朋友嘛!他们从昨晚送你急救以来,就不眠不休地在外头等你清醒;好不容易你醒过来了,但又昏了过去,他们就在走廊上吵了起来。才上午八、九点耶!把我们的病人都吓倒了,这两个家伙真该死……”玛姬愈说愈起劲,她又道:“可是我看他们实在不像是故意要吵架的,应该是因为关心你吧。尤其其中一个,跑起来还有些跛的,还有他的左手,以我的专业眼光准不会错,他的左手绝对是装了假肢,他这样手脚残废的人,跑起来却是挺吃力的……”
假——肢?
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那绝对不是天烈!那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