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琰你--"
"哦!我可没指名道姓哪!"他大咧咧地亮出一口白牙,硬是气得肥镖四猛跺脚。
"琰,那张轮椅若没用处,就借给我吧。"聂骁淡然接道。他收回了视线,并挥了挥身上的狐裘袍准备站起。
"咦?老大,你要这玩意儿做啥?难不成被这死小子感染……"
"说你呆还不承认。"寒琰又嘘了肥镖四一声。"这张椅子当然是留给那姑娘用的。"
在西魍门接人时,他就发现聂骁怀中多了一个人,因为被披风遮盖着,是以他并未看清她的容貌,但依她娇小荏弱的身形体态看来,他肯定她是名女子,而且不是正病着,就是行动不能自如。
"姑娘?哪来的姑娘,咱怎没瞧见?"肥镖四露出馋相。
"被你瞧见还得了,老三你说是不?"
"咯呵!"鬼眼三领会地笑了一声。
"去!狼狈为奸!你们不说,咱就不会自己找吗?"肥镖四忿忿地坐回位子上。
"啊!色胆包天,你就不怕老大会生气?"寒琰偷觑了聂骁一眼,而他也正朝自己走来。
聂骁眼里虽有着不易见的情绪,但大体看来仍是一贯的冷肃,他打量完寒琰身前的轮椅,便径自推着木椅准备离开。
"老大,那姑娘……"
"椅子我先借走,是时候再还你。"他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裴珉儿的真实身份,包括他的拜把兄弟在内。虽然他们也痛恨极了裴颖风,但为了不徒增麻烦,他也只好将这报复的计划当成私事解决。
聂骁魁伟的背影不一会儿便隐没在议事厅的暗处,连问了话的寒琰都来不及反应。
"怪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一下子就换了个样儿?"
肥镖四搓着光亮的凸额,又啧啧数声。"依咱看哪,一定是你这小子欠捶,所以连老大都给你钉子碰。"
"唉!说错话的人可不是我呀!老四。"
寒琰一对阴美的飞凤闪呀闪地,他强烈的好奇心又开始作崇了。
???
总堂内苑,"紫葳筑"内。
珉儿可以说是自被带进这屋子后,便一直趴卧在床榻上,聂骁差遣了姑娘帮她梳洗用膳,但她都以各种理由先搁了下来。
几天下来她知道自己吃得太少、睡眠也过短,但一想起离开山庄后的种种,她也就食不下咽、累不成眠。
叩、叩!
"小姐,娘爱能替你换装梳洗了吗?"
门外,那一再被珉儿支走的丫头娘爱又来唤门。
"呃……"珉儿全身乏力地勉强翻过身,她对着房门回道:"娘爱……你先去忙别的吧,有事我会让人唤你。"
珉儿晓得,现在全寨里知道她的存在的,除了聂骁以外,就可能只有门外的姑娘,可不由地,她却自然而然地想支走她,为自己多挣得一时半刻的宁静。
外头的人安静了半晌,又支吾说了:"呃……小姐,不是娘爱喜欢烦人,但要不把该做的事做完……娘爱就无法向门主交代了……"
她口中的门主指的是聂骁,而她也只听从他的指示。
"我不是故意刁难你,我只是……"
这么做似乎太自私了,虽然她和娘爱并不熟,但让她为了这点小事,而被那个性情捉摸不定的男人责难的话,她仍会过意不去的。
盯着门板,珉儿思忖了片刻,她改变了主意--
"娘爱,你进来吧。"珉儿依着床柱坐起,动作之间,她也隐约嗅到自己身上一股混杂汗与泥的不洁气味。
说实话,她是真该好好梳洗一番了。
娘爱推门而入,她步伐蹒跚地走至杉制浴桶旁,并将一桶热水再注入其中,搅拌着水。
珉儿自行跨下床,不自觉地,她澄澈的眸光便宛如趋光似的被眼前的女子吸引住。
娘爱个头纤长,一袭松垮的对襟粗布衫裙笼子般的掩去了她原有的身段,披垂的乌发更遮住了她泰半的脸庞;她始终低压着头,所以珉儿最多也仅能觑见她半边的蜜色脸颊。
"娘爱,我行动不便,所以麻烦你……"不知怎地,她竟有一窥她真面目的欲望,即使人的外表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娘爱忙完手边的工作,她行动缓钝地走到榻旁。
"小姐,你攀住我的肩,我带您到浴桶旁。"就近一听,她的声音比方才乍听下更显冷淡,说话对她来说,就仿佛和呼吸一样,不需要要情绪。
珉儿努力配合着她,让她较轻松地帮自己"走"至浴桶旁,接着在一把扶臂椅上坐定。
"娘爱替您宽衣。"
说罢,她随即开始帮珉儿脱衣,不一会儿,珉儿身上便只余一套粉樱色的贴身衣物。
珉儿及时捉住她继续动作的手。"……剩下的我自己来,娘爱……我想坐进浴桶内,请你帮我好吗?"
她仍凝睇着娘爱。
"但是您的腿?"娘爱猛地抬头,并瞠大清冷的双眸望向珉儿,但就在她瞅进珉儿含笑的眼眸时,却又倏地低下脸来。"……这样行吗?"她平板问道。
"没关系,泡完澡,我的精神和力气也就都回来了,离开浴桶不会和你想像地一样难的。"
心中的疑惑暂释,珉儿像极一个得到奖赏的孩童,粉色唇间不由地漾开一抹甜笑。
她同时惊讶于此人的内心与表象。
???
她居然在笑!
在与珉儿对望的一刹那,娘爱肯定她已看清了自己的长相,可是她非但没有一般人惊恐的反应,反而还对自己善意一笑。
搀着珉儿进入浴桶后,娘爱便又退出了紫葳筑。她守在房门外,看似发呆,可一颗心却仍为适才那一下而波动不已。
"你在外头做什么?里面的人呢?"
"门……门主!"娘爱迅速收回心神,对着来人,她的脸又风吹似的垂了下来。"小姐她正在泡澡。"
"泡澡?"聂骁挑起浓眉。"你没帮她?"
"小姐没让娘爱帮。"她的视线定着在聂骁身后的那张轮椅上。
盯着身前那一向只让自己对着头皮说话的人一会儿,聂骁将轮椅拖至门边。
"这儿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他吩咐道。
她的个性依旧如此地孤僻冷淡。一年前的偶然,让他从狼爪下救回了娘爱,因为她孤苦无依,他也就任由她去留暗门。不久,他被陷入狱,到今天他又回到暗门,经过了年余的时间,他没料到她还待在暗门里。
总之,这大圈子里多她一张嘴吃饭并无差别,尚且还多了一个人使唤,有益无害,他忖着。
娘爱走远后,聂骁才进入紫葳筑。很明显地,他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并未惊扰浴桶中的人,枕靠在桶沿的小头颅一动未动,而聂骁也轻易地走至桶旁坐定。
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他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这场面。
由于连日来的疲累,加上热水能松懈人神经的魔力,珉儿洗着洗着,最后仍敌不过浓厚的倦意,竟在浴桶里睡着了。
聂骁只手托颚,凝望住珉儿出水芙蓉般的细致五官。
她缎亮的长发披泄在水面,像撒满晨露的荷叶,迎风款摆地护住水面下藕白的完美曲线,他伸出了长指在水面轻撩了几下,她宛若孩童般蜷曲着的胴体,便完全展露在他赞叹的视线下。
这样的她……很美,像初生于荷心中的仙子,令人不舍得触碰。
许久,聂骁不自觉看得失了神。
"嗯……"
像是察到周遭的异动,珉儿掀了掀眼皮子,跟着缓缓张开酸涩的眼。在她望进聂骁的同时,她也尖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