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礼貌的表情消失,嗤了一声,露出几年前被她敲断的牙齿。“别指望有折扣,我第一次送时刻表过去时就警告过你表上的时间不对。”
轮到她暗自窃笑了。“你认为我重写了时间。”
他似笑非笑地说:“我们认识了太久,不用再玩孩子气的游戏。考虑到——这么说好了——令尊最近对你生活的干扰,你会犯错是可以了解的。这一次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易闪开。”
她保持表情空白。“杜比,你什么时候才会学到你不能威胁我?我想你指的是雷克爵爷旅居巴斯这件事。”
“旅居?这样形容他被迫到此满有趣的。”
“我活着就是使你觉得有趣,杜比。”
他摸摸她颈项间的缎带。“当然,你习惯的是比较普通的追求者,嗯?”
她退后一步。“经你一提,我得说那些人真的是极为普通。”
“可惜了你的红宝石。”他开始审视时刻表。“但是戴在伍夫人身上倒也——”他住口,目光盯牢手中的纸张。
“有什么问题,杜比?”
他怒气冲冲地看她。“快递马车?什么时候开始?”
“计划了好多年,你往下看就会知道什么时候正式营业。”
他的眼睛突出。“你玩了什么花样去凑钱?”
“或许我卖了家传珠宝。”
“哈!”他指指双陆棋。“自从几年前你傻得和我对奕后就没有任何珠宝。”
他的嘲讽仍能刺伤她。在心里,茱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闯进巴斯的莽撞女孩羞愧地低下头。外表上,巴斯的邮政局长小姐维持她的尊严。“你玩双陆棋赢得漂亮,杜比,但是对感情的事你却是输不起的可怜虫。话又说回来,你根本没有感情。”
他的嘴唇愤怒地颤抖。“我从来不想娶你这样的老处女。”
“我知道,你要逃避伪造缉拿特许证的处罚。”
“在入狱或娶你之间,我选择较轻的刑罚。”
“但却是‘我’使你两者皆免,甚至在你骗走我的珠宝并且试图在小熊酒店凌辱我之后。”
他猛地举手遮住他的断齿。“你保护贞操做得太过份了。”
“你或许能拿走我的珠宝,我仍保有我的自尊、我的贞操,还有我的位置。你输了,杜比,不只一方面。”
他忿忿地折起稿纸。“快递马车是个馊主意,它一定会触礁。”
“谢谢你告诉我,如此一来我不用替你保留一个座位了吧?”
他向后伸手,打开门,街上的噪音传了进来。“我会坐上你办公桌后面的座位。”
“别臭美了,爱吹牛的自大狂。”
“我没有啊,甜心。”
她的脉搏跳动,心往下沉。
齐雷克跨过门槛站在他们之间。他似乎塞满整个房间,而他绝对充满她所有的感官。现在她明白愚蠢的真意:爱上齐雷克。
他看看她,继而目光扫向杜比。“怎么一回事?”他质问,纯然齐氏的高傲口吻。
杜比退到他双陆棋台的安全地带。“只是两个老朋友谈生意,爵爷。她是个难缠的女人,我确信你已经察觉了。”
雷克灼热的目光射向她。“我发现她相当合我的口味。”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老兄,你不需要骗我。毕竟几年前我失掉了和茱莉的婚约。”
两个男人当她不在场地讨论她促使茱莉开口。“没错,杜比,而你会再次失掉成为巴斯邮政局长的机会。至于你,雷克爵爷——”她绕过他。“在另一件事上也没辙。”
她一阵风地出门,留下张口结舌,黯然神伤的雷克。
那天下午她拜访了蒙克顿的育马场,购买了八匹他最精良的拉车马。那人送她一匹栗色母马作为赠品,茱莉给马取名姥姥,因为她迫切需要一位知心伴侣。
巴斯的人与事令她心痛,因而她陪威克驾驶快递马车去布里斯托。他们于星期六中午回到巴斯,发现齐雷克的马车停在院内。昆彼、道格及亚伯站在附近热切地交谈。
往马车内一瞧,她发现里面是空的。茱莉觉得一阵心痛。她把头抬得高高的,大步走进邮务室,一头撞到余夫人。
那女人胀红着脸,掀动一张纸大嚷:“我要你辞职。哪!用邮件散发如此败德的东西有违大众对你的信任。”
茱莉接下那张羊皮纸,不敢相信地看到一张她和邮童一丝不挂地在国王温泉中爆戏的图稿,那独特的画风绝对错不了。
第十三章
巴斯城的闺女受到法律的保护,以免她们遭到保护者的凌虐。
──蓝毕梧,巴斯城规
十分钟后,茱莉捏着卷成一条的羊皮画,飞快地经过三福街,登上雷克寓所的台阶。
他正站在壁炉前,双手背在身后。艾森坐在桌前,手中捏着鹅毛笔。
“开始是──”雷克顿住,扭头朝门口看。他的眼睛愉快地一亮。“你好,甜心。”
完美的演员,她想,大步走向他,挥动手臂用画打他的睑。“你这卑鄙下流的小人!”
他眨眨眼,愣在当场。接着他扣住她的手腕。“艾森,你出去一下。”
艾森震惊之余,指指桌上的纸。“但是爵爷,这封回信……”
“别管它。”
艾森瞪着茱莉,她回瞪他。
“现在!”
管家收拢文件,仓促离开时还撞翻了一张椅子。
门一关上的剎那,她盯着雷克。“放开我!”她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眉毛好奇地拱起。“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使你这样冲进来打我。”
压抑的愤怒在她体内流窜。“少装无辜,你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挥动羊皮纸。“这个!”
他用空着的手去抽羊皮纸,但是不能奏效。“别动。”他放开她。
她气呼呼地看着他。他打开羊皮纸,袖口的细致花边微微抖动。他沉着的表情一变,锐利的目光转向她。“你从哪拿到的?”
柠檬的皂香飘进她鼻息。她曾品尝过他肌肤的那种味道,现在它却惹出她的泪及伤痛。“这一张是余夫人送来的,我们在伦敦邮袋中找到二十二张。”
“道格出发了吗?”
“没有。”她恨声回答。
“很好。”他抓住她的手往门走。“来吧。”
她钉在原地。“放开我。”
他停住,打量她,仿佛她是个难解的谜。“我是要帮你。”
“放开我,伪君子。”
他张口欲言,随即又闭上,英俊的五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认为是我画的。”
“你迟钝的时候真讨人喜欢。”
“茱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仔细端详她。“但是你认为我知道。”
她用另一只手猛拍被他扣住的那只。“精彩。要不要再来一个?画一张我俩的春眠图。那就是你强迫我嫁给你的方式?”
“你马上定了我的罪。”
“拜托,你省省吧。我可以了解你为什么要弄得我孤立无援,依赖你过日子。我不懂的是,你为什么要伤害二十五名视你如英雄的年轻人。”她的声音梗塞。“天知道他们现有的英雄不多。”
“老天爷,我没有画这幅下流东西。”
“任何傻瓜都看得出那是出自你的手笔。”她的手颤抖,指着画中的她。“假如你忘了,我看过这个画中的我。”
他瞇眼打量画稿。“正是临摹我的手法,至少你的脸是。至于其它──”他走向窗户将画对光而照。“看起来是霍加斯的风格。没错,正是霍加斯的作品。”抬起头,他说:“但是这一点你应该明白。走,我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