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牧师。”鲁特加的声音如铁一般冰冷。
“我只是在保护小姐,主人。”
“我们不想再听到你整个晚上都念叨什么巫术、魔鬼。要么闭嘴,要么走开。”
牧师带着他神圣的愤怒噘起嘴唇,鲁特加吩咐姬热拉回到碧雅特丽丝那儿去。
碧雅特丽丝对姬热拉的归来报以一个虚弱的微笑,然后马上剧烈地抽搐起来。即便是茄科植物的药力也制止不了抽搐了。最后碧雅特丽丝无力地倒在姬热拉怀里,她吃力地朝姬热拉笑了笑。姬热拉惊讶于这个女孩的力量,她曾经以为她是个软弱的女孩。
“不会太久了。”碧雅特丽丝轻轻地喘着气,“我已经远远地看见黑色的天使飞过来了。”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抽动,“我原以为他看起来会像鲁特加,可他不像。他很美,美得无法形容。”
“碧雅特丽丝,坚持住。”
“对死我并不感到难过,姬热拉。活着对我来说,除了不幸还有什么呢?上帝唤我去天堂是一种解脱,别难过,别让罗萨难过。”
“鲁特加要和你说话。”
“不,我不是想伤害他,我只是现在不想见他。”
“那么至少让罗萨来见见你吧。”
“罗萨不应该记住我这个样子,”她嘶哑地笑了一声,“多么奇怪啊,离美妙的天堂,离造物主这么近了,我还在受虚荣心的折磨。”
她整个身子蜷曲起来,上身从床单上倾斜下来,浑身痛苦地抽搐。她腹中翻江倒海,姬热拉扶住她,从她那死灰般的脸上擦去血迹和污物。
“你一定要替我安慰罗萨,”碧雅特丽丝在姬热拉给她擦脸时小声说,“答应我。”
“我会的。”
“还有你一定要和鲁特加好,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爱他。”
姬热拉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帝饶恕了我,没让我做鲁特加的妻子,他可能会让一个更合适的人来完成这件事。”碧雅特丽丝虚弱地笑着说。
“上帝会按他自己的意志行事的,”姬热拉没有提醒她的表姐贵族是不能和奴仆结婚的,他们只是让她们干活儿,他们极少爱上仆人,即使爱上也不会跟她们结婚。
碧雅特丽丝沉默了很久,姬热拉不得不试探她的呼吸以确认她还活着。当她把头凑近女孩嘴边时,从那对没有血色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微弱的请求。
“在我死之前,别离开我。”
姬热拉怜爱地吻吻她表姐的脸:“你知道我会的。”
当姬热拉在楼上守候在碧雅特丽丝身边时,在大厅外面的私人接待室里,鲁特加、罗萨和阿德琳达默默地等待着。阿德琳达坐在火盆旁,今天她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强硬,而显得神色疲惫。鲁特加站在一扇窗子旁,望着窗外的夜色沉思。罗萨在屋里走来走去,桌上放着两个空酒瓶,过量的酒精使罗萨的脚步左右摇摆,失去了平衡。他不时向门口张望,他的脸色发黑,嘴唇不停地嗫嚅着。
“你们并不感到悲伤,”他突然说道,他的目光扫视着屋子里其它两个人,“你们并不悲伤。”他重重地坐在阿德琳达旁边的板凳上。“我了解你。”他对那老女人说,“你从不怜悯任何人,但是你……”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鲁特加听的,他在向鲁特加控告,鲁特加缓缓地从窗前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罗萨一眼。
“你喝醉了,罗萨,回到你的床上去。碧雅特丽丝不愿见你,除了姬热拉她谁也不见。你喝得再多也帮不了她。”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鲁特加,你的新娘就要死了。你伤心只是因为失去了你的政治联姻。”
鲁特加努力控制住情绪,没有几个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并不是不能反击。但是对于一个就要失去亲人的人应该给予宽恕,况且这个人已经喝醉了酒。
“坐下,你这傻瓜。”阿德琳达命令罗萨。她盯着两个男人,“你们的控诉帮不了我孙女,你们的哀恸也帮不了,不管你们是因为失去了爱人还是因为失去了权力。鲁特加,我的主人,你清楚这决不会是因为疾病。有人不喜欢撒克森贵族的后裔和一个法兰克武士结婚。”
“我并不是瞎子,夫人,也不是乳臭未干的孩子。我很清楚斯特林的碧雅特丽丝是怎么死的,当我找到那个对她的死负责的人的时候,你孙女的仇会报的。”
阿德琳达阴郁地点点头。她狠狠地看着罗萨,“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说的话,就算你悲恸一年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拿出一个复仇的行动。”
罗萨转过身去。
“我要走了。”阿德琳达说,她从凳子上僵直地站起来,“既然我的孙女不需要我的任何安慰,我要去睡了。我太老了,经受不起在这漫漫长夜等待死神的到来。它马上也要来找我了。”
自从他看到阿德琳达以来,鲁特加第一次觉得她真的老了。当她走过去的时候,罗萨挺直了身子,但他们谁也没有看谁。
“你奶奶本该是个勇猛的武士。”鲁特加对罗萨评论道。
“是的,她比我更像一个男人,她从不让我忘掉这一点,”他的肩膀耷拉下来,“我因此而怨恨她是不公平的。阿顿是她的生命,我父亲把这块保留地交给查理王对她来说是一颗难咽的苦果。”罗萨迷茫地摇摇头,“我们家族里所有的女人都很苦命。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死了,碧雅特丽丝的母亲在临近贪婪的部落进攻斯特林时死在丈夫身边,现在又轮到碧雅特丽丝,可怜的善良的碧雅特丽丝。苦命人,她们都是苦命人。”他偷偷瞟了鲁特加一眼,“还有我妹妹。”
鲁特加的眼睛瞇缝起来:“你有一个妹妹?”
“我有一个妹妹。”罗萨痛苦地大笑起来,喷出浓浓的酒气。“一个可爱的妹妹,有着阿德琳达的坚毅,却没有她那么多敌意。你非常了解她,太了解了。她应该有一个更称职的哥哥保护她。可是,她从没被承认这种血缘关系,所以我只是在方便的时候才尽一点做哥哥的责任。”他怀着怨愤朝出了门的阿德琳达看了一眼。
鲁特加猛地醒悟过来,如雷轰顶:“姬热拉?”
“是的,姬热拉。”
鲁特加几乎吼起来:“谁会让他的骨肉像奴隶一样生活?!”
罗萨两眼盯着地板,他的脸红了:“爱尔坎加从不承认她是他女儿。姬热拉的母亲死的时候,她以自由为代价,在爱尔坎加灶边当了一个女仆。她从没要求他承认她是他的女儿,可阿顿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血管里流着他的血。人们尊重她不仅仅因为她是女巫。”
鲁特加坐下来,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把事情理出个头绪,这几乎令他眩晕:“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罗萨耸了耸肩:“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没人敢提这件事。我想阿德琳达也为姬热拉带有我们家的血统而暗自高兴,可很久以来大家都习惯了,谁也不愿打破沉默。就算你知道这件事,你又能放过她吗?”
鲁特加曾经想把姬热拉从记忆中抹掉,可他失败了。她是爱尔坎加的女儿,这只是更坚定了他把她找回来的决心。“不,我不会放过她。这个世界上什么也不能把她和我分开。就是我的婚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罗萨不满地嘟囔着。
“阿顿所有的人都相信姬热拉是爱尔坎加的女儿吗?”鲁特加头号,他脑子里酝酿着一个疯狂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