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为什么不好呢?”
他皱了皱鼻子,火炉中闪烁不定的火光映衬着他的雀斑好象在脸上跳舞似的,“德拉达说这一阵子每个人都要对你特别照顾,你病了吗?”
“不,我没有病。德拉达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妇女,”姬热拉自言自语道。但德拉达爱她,懂得怎样减轻负担的办法。“德拉达刚纔想我累了。”她对岗塔尔说。
“嗯。”
“你为什么还不睡觉,岗塔尔?你没有找到地方吗?”
“爱蒙特露达说我可以睡在这儿。另外鲁特加派我来找你,他说你给他的卧室送些葡萄酒去。”
姬热拉的心沉了下去。不只是今晚如此,而是每晚如此。
“你能替我把葡萄酒送去吗,岗塔尔?”
“行,如果你想让我送去。你实在太累了,是不是,姬热拉?”
“是的,岗塔尔,我实在是太累了。”
姬热拉决定到小诊所去睡,在那至少可以一个人把积聚在心头的愁怨化作眼泪哭泣出来。这座隐蔽的石头小屋有一张空床。几乎没有人注意过。
就在她差不多脱光了衣服,铺开毯子盖在身上准备睡觉时,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鲁特加出现在门口。在门廊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他呈现出一团带着红色光环的黑影,这种样子倒很适合的他的禀性。
“岗塔尔是一个糟糕的替身。我要的是你。”他厉声说。
姬热拉确实是全身心的疲惫,她不愿反抗他,便把脸埋在稻草编织的厚厚的床垫里。
“姬热拉,你病了吗?”
突然他的手抓住她裸露的胳膊,把她搬过来面对自己。他上下抚摸,直到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逐渐恢复正常,温暖起来。
“你病了吗?回答我!”
他的充满害怕的声调俘虏了她的心:“我没病。”
他抓着她好大一会儿,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打量着她,随着他的目光注视的地方,她的肌肉就一阵颤动,她讨厌自己这么脆弱的意志力。
他把门踢上。“你这没有些蜡烛吗?”他一边问,一边在桌子上翻找,“喔,这有一支。”瞬间一道昏暗的橘黄色的亮光在黑暗里摇曳闪烁。
他转过身来,姬热拉可以看出他的脸与自己感觉到的是一样的疲惫。
“你为什么不来?”他问道。
“这是你婚礼的前夕。”
他的笑容很沮丧,“这就是我今晚需要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她不能抗拒他的眼睛的诱惑,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我不能在今天这样的夜晚公然冒犯碧雅特丽丝,一个女人的婚礼是有特殊意义的,我不能与你躺在她明天晚上要占用的床上。”
她很奇怪鲁特加的脾气没有发作,他的抚摸是那样温柔:“这张床对我们来说太小了。”
他把姬热拉的手从她脸上拿下来,推倒在床上,抓住她的手腕摁在头的两边,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子,最后是她的嘴唇。他像是品尝着葡萄美酒的滋味,体味着香汗、欲望散发出的美妙气息。
“今晚不要拒绝我,姬热拉,我需要你。”
“你知道我是不会拒绝的。我是一个缺少理智的傻瓜,我爱你。”
他把她连同毯子一块从狭窄的床上抱起来,放到地板上。
“我们在这儿会很冷的。”她在他的怀抱里说。
“我要让你暖和起来,我保证。”
一阵砸门声吵醒了他们。
“姬热拉!你在那儿吗?”
罗萨的声音很急切。鲁特加咒骂着,姬热拉摇摇头以驱散头脑里的昏乱。
“是碧雅特丽丝。”罗萨说,“她病倒了,带上你的药马上来。”
第十九章
碧雅特丽丝就要死了,可姬热拉却帮不了她什么。她面孔苍白,皮肤冰凉,身上软弱无力,流了很多虚汗,似乎黑色的天使已经在召唤她。她蜷曲着躺在床上,膝盖抵着胸脯,绝望地紧紧抓住姬热拉的手。除了小露特佳,她不让别的人呆在屋子里,露特佳睁大了惊恐的眼睛,默默地频繁更换着弄脏的衣物和用过的脸盆。碧雅特丽丝一阵阵地想吐,可是胃里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她吐出来的是血,从每一个孔窍里,她在痉挛中抽搐着,筋疲力尽地喘着粗气。
姬热拉已经给碧雅特丽丝舒胃的艾尔酒和绣线菊,用白柳给她镇痛,可是她的痛苦太剧烈了,这些温和的药物无济于事。最后姬热拉不得不求助于茄科植物,它们并不能治好她的病,只能起到镇痛的作用。碧雅特丽丝还想喝多一点儿,姬热拉无奈地摇摇头。
“这种药喝得太多你会醒不过来的。”
“可怜可怜我吧,”碧雅特丽丝喘着气说,“反正我要死了,上帝还要让我受多久的折磨?”
姬热拉抓紧了她的手,她不愿意看到碧雅特丽丝放弃努力,可她也不愿撒谎。
“再来一点儿,”碧雅特丽丝恳求道,“再来一点儿,让我舒服点儿,然后我要见牧师,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不能不作忏悔。”
“只能一点点,”姬热拉把杯子举到碧雅特丽丝唇边,然后示意露特佳去叫牧师。高恩特神父走进屋子时,碧雅特丽丝紧紧抓住她的手。“你会回来吗?”
“当然。”
“你发誓别让我死在这些陌生人中间。”
“我起誓。”
姬热拉离开的时候牧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把十字架紧紧抓在胸前,仿佛这样能够把她驱走。
在大厅里,仿佛整个阿顿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鲁特加递给姬热拉一大杯蜜酒,把她拉到壁炉边。人们围上来,带着疑问的神色看着她,鲁特加紧皱双眉,人群知趣地散开了。罗萨留了下来,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脸色看上去几乎和碧雅特丽丝一样苍白。
“她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鲁特加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他向来习惯于用他的剑术和膂力击败敌人,他从没有坐以待毙看着一场战斗输掉的经历。
“还有希望吗?”罗萨平静地问。
姬热拉猛喝了一口酒。这种苦中带甜的液体使她暖和了一点,她紧缩着的胃松弛了下来,可一块石头仍然压在她心上。“她快死了。”她沮丧地说,“我从没见过来得这么快的病。”
鲁特加锐利的目光转向她,“你觉得这像是病吗?”
她不敢想象这样可怕的事。虽然这样的毒药并不缺乏,可谁会对纯真无邪的碧雅特丽丝下这样的毒手呢?阿尔汉可能会恨她嫁给了敌人,可阿尔汉也不会这么没良心,姬热拉想。就算她把他想得再坏,撒克森叛匪的手也不可能从森林伸到城堡里来。
鲁特加用手擦了一下脸,仿佛要除去某种挡住视线的东西。他说出的话冷酷而充满威胁。“如果有人毒害了那个温柔的姑娘,我会把他找出来的。一旦我找到他,我要他亲口喝下他自己酿的毒药。”
高恩特神父从石梯上走下来,紧皱的眉头减损了他作为牧师的风度。鲁特加站起来向碧雅特丽丝房间的方向走去,神父用手拉住他。看到鲁特加的脸色,神父抽回了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小姐说只让姬热拉到她那儿去,主人。”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姬热拉身上。鲁特加无奈地停下,姬热拉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神父激起了在场每一个正直的人的不满。
高恩特神父警觉地举起十字架:“小心点儿,女巫,别玷污了那可怜的小姐的灵魂,她的罪孽已经得到洗刷,可以去见造物主了。如果你用巫术玷污了一个无辜的人,上帝会十倍地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