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车上问;“去吃顿饭如何?”
我默默头。庆祝一下也好。
他又说:“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咪儿跟你比,是差远了。”不知是褒是贬。
我淡淡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活在这种时代,不精刮一点是不行的。”我希望我做对了。
“如何应付你那咪姐?”他好奇的问。
“我不打算应付她,我打算依书直说。”
“你当心,我知道她为人,她会扼死你。”
“她?她不会,她靠我哪。”我说。
闻少达默默头,“很好,我会在那边替你办飞机票与入境证,尽快通知你。”
“这么快?”我讶异,“表演不是在明年?”
“小姐,你起码还要到纽约来受训三个月,凭你现在的土样──你以为只靠一头直发娃娃装就可以扬名国际?”
我心想:好哇\合同一签,口气就不同了,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我连忙说是。
吃饭的当儿,我心中有太多的盘算,故此没有说话。
闻少达问我:“你不感激咪儿?”
“早就回报她了。”我说:“她提拔我,那自然不错!可是她为什么不提拔别人?我相信我是有条件的,不然她不会巴巴的对我好,你不会来挖角。”
“你对你父母的看法也是一样?他们不能再帮你,你就踢开他们?”他不以为然。
“随便你怎么想。”
“将来你会对我怎么样?”他忽然问。
“当你是老板。”我笑看举杯。
奇怪,他惯于用人,现在反而怕我?
我不明白。但是他的眼神中的确闪过一丝忧虑。
他随即问:“你跟咪儿,到底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经理人,在我的收入中抽佣百分之十。我去年的收入是四十万。她也做些其他的小生意,这次到东南亚去,便是看看路数,如不打出我的招牌!这种些微的好处是不会送上门来的,相信你也明白。”
“她如果肯听我的话,”闻少达感慨的说,“就不会落得如此光景,靠一个没有什么良知的少女找生活。”
“听说你不肯同她结婚。”我说。
“做人倩妇也可以做得根风光的。”
“也许她皮不够厚,心不够黑,不懂得争取这一类的风光,也许她弄假成真,爱上了你,也许她真的根笨。”我说得像一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闻少达走了之后三天,咪姐才回来,她看上去很憔悴很累,我有点不忍叫她受这个打击。
我等她休息过后,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她开头不相信,“是不是闻少达跟你家人串通好了来骗你?你说。”她抓着我手臂。
我摇摇头,“没有,我自己觉得这个机会很好。”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J
“机会要把握得快!”
“我不是跟你说过──”
“我知道,不要跟闻少达来往,但早──”
轮到她打断我,她指着我说。“你滚!你立刻给我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她的眼泪戏剧化的滚下来,“我怎么样的对你,我把你自垃圾堆里拣出来,你不过是一个住年妹的货色,是我一手把你训练成今天模样,你没有更心,你太过份……”
我索性坐下来听她骂我,骂够以后,我俩的恩怨就一笔钓销,再不拖欠,由她闹个够。
我坐在沙发上,双眼看着天花板,到了纽约,我要脱胎换骨,我要改变自己,我要成名。
“他会骗你,百佳,他会骗你,他以前也同样地骗我,你难道没看见?你不会在外国成名,你以为有这么容易?”
我没好气,“咪组,我会当心自己。”恨她扫兴。
她忽然真正的崩溃,号啕大哭,蹲在我面前,“百佳,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很意外,“我不会离开你,是你要叫我滚,咪姐,我不过是要到纽约去做一次表演,如此而已,酬劳的十份一,我无论如何会放在你手中,你别歇斯底里好不好?”
“不,这次一走,你就不会回来了,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她使劲的扭住我来闹。
.我推开她,跑出去在酒店住了两个星期。
我最怕人家对着我哭哭啼啼。
不到几天,我离开咪姐的消息传遍全行。
一般的批评都说我忘恩负义。我也不想解释。
每次都是被逼的,每一次!每次都是他们逼得我无存身之处,毅然出走,但罪人往往是我。有恩当图报,但我不能一生做咪姐的奴隶,我连出去做一次表演都不可以?我难道一辈子卖身?
不可能的事,迟早我都会辜负她,不如趁这个机会摊牌。
她四出找人诉苦,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我都维持缄默。
她扬言:“我捧她上台,我也能够把她拉下来,她算是什么东西?这种街上拾回来的烂污货!”
就差没开记者招待会。
这样下去,我很难在这个城内立足。
果然,我的生意一落千场,汤米说:“你太不会处理场面,不应把事情搞得那么糟。”
我也有点惶恐,要是闻少达不来接我,我就惨了。
这一阵子我也不好过,真没想到咪姐会泼得这样子,她真的要害死我才开心?爱的反面就是恨,她这么恨我,把闻少达欠她的一笔账都算在我头上。
闻少达来长途电话:“听说你有难题?要不要先过来?”这对我来说,无疑是强心剂。
但我还得装出不在乎的语气,“外头传得我好像就要完蛋似的。”
“你不是已经完蛋了吗?”闻某大笑。
我默然。我已走投无路,非扑向他那方不可,他到底是人是鬼?我不由得想起咪姐惨淡的遭遇。
待他把我接到纽约,我心中一点欢喜之情也没有。
老实说,少了咪姐的照顾,我也茫然若失,手足无措,再加上本来曙光已露的事业现已在阴渠里,更加露不出一丝笑容。
闻少达问我情愿住什么地方,酒店,还是他的公寓。
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我舍三流酒店而投向他的怀抱,一切都是阴谋,但我已没有选择。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他会把我捧红,但我把自己的能力估计过高。
演出如期举行。
闻少达没有亏欠我之处,只是一个东方面孔要在细约爬起来是没有可能的事,轮到黑女也还没轮到我们,我接些零星的扬子来做,不是找不着生活,但风光还不如旧时跟住咪姐,要离开纽约,又提不起勇气。
我寂寞、彷徨,生活又捱苦,三顿吃的都要自己做,衣服自己洗熨,有时坐在小公寓内,忍不住哭。
一年下来,眼看自己快人老珠黄不值钱,而闻少达对我越来越冷淡,我开始想家。
接到汤米的长途电话,我简直雀跃,才问:“你好吗?”就哽咽起来。
他叹气:“寂寞?外国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吧?”
“是的。”我没精打采,“在香港我还算主角,在此只是临记。”
“找个科目来读读,那么多野鸡学校。”
“没钱,没心学好。”
“不可救药。”
我们说了五分钟,他说咪姐很潦倒。
我说:“问问她,我回来跟她可好?”
汤米为难,“她那个脾气。”
“替我问问。”我恳求,“试一试,我青回来跟她。”
“百佳,你那边真的那么糟?”汤米疑惑,“我们以为你跟牢大亨,仍然很风光。”
我不响,多说无益,闻少达并不想捧我,他只要我做他情妇。
“行有行规,都说你黑,怕被你害。”汤米说。
我无可奈何挂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