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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口。尤其是是青菜部分,鲜美绝伦,难怪法国人也说好。”

  “多谢。”

  “于小姐的法文竞这样好。”他说。

  “我在魁北克住过三年,有空在大学修过一阵子。”



  “我的女友,法语说得也很流利。”他黯然说。

  我不响。

  他抬起头:“生离死别,无力挽救,然而有缘份在一起的人却不知珍惜。”

  我深深诧异,面部露出有同感的神色来。

  他说:“这番话象文艺小说中的对白吧?”

  “小说也是受生活影响的。”



  他心事更重了,不知从何开口。我当然也不去催他。

  后来他一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酒一干而尽,向人们道别。

  老莫问:“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咱只怕一开口,他就不来了。”

  “不会的。”老莫具信心。

  “为什么?”我看他一眼。

  “咱们的厨房不会失去他。”

  我笑一笑。

  人所料不差,茹先生果然不来了。

  一连半个月没看见他。

  老莫说:“咱们把那瓶酒喝了它。”

  我笑:“也许到外地做生意去了。”

  “不是说因触起他的伤心处,他才不来了?”

  我瞪眼:“谁这样说过?”

  “你说的。”

  “我才没这样说过,你快好做小报记者了,听得不相干的三两个字,立刻炸起来,好写成一篇文章。”

  “大家都有点想念茹先生。”

  “还有白家三口也许没来了,谷氏老夫妇减了次数,郝少爷最近亦不见人,我们这里最近竞成了外国人天地,快变成了卖野人头圣地,厨房再不加把力,我会考虑结束营业。”

  这才把老莫说得一句话也没有。

  过几日老莫给我看报上财经版上登出的消息。

  “这不是茹先生的照片?原来他叫茹东生。”

  我取过看。

  原来他到西德开会去了。回来之后接受访问,说了一大堆关于未来经济上的事。

  “是个大人物呢。”老莫说。

  那当然。有些男人的名字老在娱乐版上出现,也自以为是名人了。

  我入下报纸。

  那天晚上他就来了,精神奕奕。

  适我也在吃饭,他便问:“可不可以坐这里?”

  我笑说:“请。”

  他坐下,仍叫海鲜沙律,也不试别的。

  “与你说话,于小姐,真是舒适。”

  我笑:“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你知道为什么?”他问。

  “自然知道,那是因为我早已退休了,我没有侵犯性,人们就觉得舒服。”

  “退休?”

  “是,在任何方面来说,我都已经退休。”我说:“工作方面,感情方面……一个人到无所求的时候,态度自然就会清高一点,所以大家都喜欢我,”

  “你分析得很好。”他笑说。

  我微笑。

  我叫的是意大利粉。

  我们两人相对吃起来。

  他说:“吃这个容易胖。”

  “不必太紧张,胖些无所谓。”

  “真的退休了?”他幽默的说:“身为女性而居然不怕胖。”

  我很久没有开怀,竞哈哈的笑起来。

  远远看见老莫瞪我一眼,我马上正襟危坐。

  “我喜欢你们的饭店。”

  “象间饭堂是不是?”

  “是,气氛和洽愉快。”

  我笑:“先夫一开这家饭店,本来就是为了自己来吃饭。”

  茹先生诧异。

  “信不信由你,虽是西餐馆,但是熟客可以在这里吃到大闸蟹。”

  “好吃吗?”他骇笑。

  “怎么,你没吃过?”

  “没有。”

  “唉呀,天下第一美味,怎么不好吃?”我说:“你从来没有尝过?”

  “没有。”

  “可惜可惜,快上市了,一定要来试试,老莫会服侍你。”

  “一定要试。”他也笑说。

  他轻轻喝完杯中之酒。

  过了一会他问我:“于小姐,恕我无礼。”

  “什么事。”

  他欲语还休。

  我早知他想些什么。

  “是不是想问我做快乐寡妇之秘诀?”

  他面孔涨红。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上天待我不薄,我曾经有过十全十美的生活伴侣,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感情生活,他此刻离开了我,我仍然比许多人充实,我并不贪心,只有曾经得到过的人才有资格失去,我很乐观。”

  他细细咀嚼这番话。

  随后他说:“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看得开?”

  “只有最聪明才做得到。”

  “或是最迟钝的人。”

  他说:“大智若愚。”

  “我也想过,他也一定希望我好好的过,若果我真的做不到,还不如随了他去,否则总得自力更生。唉,许多寡妇活是活着,面孔象是被判了死刑似的,看着总令人难过。”我说:“也许我生性太豁达了。”

  “你是说我吧。”他苦笑:“我面孔很难看,我知道。”

  “不,”我冲口而出:“我认为你很坚强,你应付得很好,只有我们知道你的哀伤。”

  “是的,这里是我的避难所,真没想到这里的主人与我有相似的遭遇。”

  “可不是,”我说:“也许是这里的特有的气氛感染了你。”

  他说:“她是车祸去世的。”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我却完全明白。

  他轻轻说:“当时我不在车里。”

  我静静听他倾诉。

  “我到另外一外城市公干,回来就见不到她了。”

  我忍不住问:“你后来一直没有结婚了?”

  “没有。”

  “为什么?”我很惋惜。

  “没有比她更好的。”

  “我相信好与不限是很主动观的事。”我微笑。

  “在我眼中,没有比她更好的。”

  “这就对了。”我说。

  “你的情况怎么样?”

  “我一直知我先生有病,咱们是青梅竹马守长的,他父亲也是这个病,我们还是结婚了,一边看医生一边渡蜜月,这是我的选择。”

  “多么动人的故事。”

  “是吗?在旁人眼中看来,一切都是动人的好运气,身历其境才知不是那回事。”我说:“我们有我们的悲哀。”

  “那自然,但这种悲哀是很凄艳的。”

  “对这件事我并不后悔,不过有时很希望我与他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可以白头偕老。”

  “有些夫妻同床三十载,不停为油盐柴米争执。”

  “是。”

  我向他举杯。

  他告辞了。

  老莫说:“他今天说了很多。”

  “寂寞。我也说了很多。”

  “真的,一个月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今天的多。”老莫看我一眼。

  我抱着双臂笑。

  这之后,我同茹先生真的成为熟朋友。

  我们的交往完全是中性式的,说几句话,关心一下对方。

  很纯洁的友谊,虽然这年头也计较这些了,但我们的确是客气礼貌的交往。

  不过旁人却不这么想。

  一位老太太很打趣的说:“如明,听说你的第二春呢。”

  我啼笑皆非,一方面也往好处想,人家也是关心我呢。

  丁太太也说:“人家男朋友是鼎鼎大名的王牌单身汉茹东生。”

  我涨红了面孔:“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我们是很普通的朋友,根本没有单独相处过。”

  贺小姐讶异:“我弟弟亲眼看见你们在烛光下喁喁细语,一边喝酒一边谈心,他可以发誓不是造谣。”

  我说:“那我的饭店,他是客人,我招呼他一下而已。”

  她们笑。

  我也并不再分辨。

  我都懒于解释,对不相干的人分辨那么多干什么,是否第二春又何必同他们交待。

  现在干什么?开公审大会?把一举一动都向别人交心?没有这种必要。

  如果要这样才可以交到朋友,那还不如不要朋友。

  以前因为我这个人一点新闻都没有,所以朋友特别多特别好,但现在突然有这么一段新闻,无法控制人们的咀巴,我觉得要失去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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