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一想,又问王裕佳,“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小王答:“我是制片。”
“不,都是额外的。”
小王忽然温言答:“我痛恨看见美女蹲在小店里卖鞋。”
“许多女同学比我好看。”
“她们不是华人。”
深夜收工,小康看到马志忠在公寓门口等她。
“小康,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几乎没报警。”
小康请他入内,向他说出原委。
“天,”马志忠苍白地说:“他们的魔瓜伸到这边来了,不放过任何平头整脸的女孩子。”
小康啼笑皆非。
“你要做明星?”
小康更正他:“演员。”
“我们的关系从此告终?”
“不,仍是朋友好不好?”
马志忠嚎叫:“比绝交更坏,一打入这号类型一辈子不再超生。”
谭小康看着他微笑。
半晌,马志忠镇定下来,“输要输得漂亮,小康,我祝你前途似锦。”
“谢谢你。”
“将来,回香港拍戏的时候,请记得来探访我。”
“喂,我们还有一年同学要做。”
小客厅里忽然亮了起来,原来太阳已经升起。
小康打了一个呵欠。
马志忠点点头,“是,女明星一向作兴在白天睡觉。”
小康忍不住说:“我累是因为与你谈了通宵。”
“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马志忠看着她,“小康,你有大学生智能,缘何投身一个那样翻覆错纵的行业?”
小康不加思索,“因为我像其它人一样,想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名利。”
“倘若得不到呢?”
“不要紧,我还年轻,我还可以回来卖鞋子,或是手袋,或是汉堡包。”
马志忠颔首,“是,你不会损失什么。”
谭小康第一次诉苦:“我父亲住巧加利,母亲在多伦多,各自都有家庭,又生了一堆孩子,我不是任何人的女儿,我必须走出自己的路来,你明白吗,志忠?”
马志忠叹口气。
“我一直帮不到你。”
“不,你已经做了很多。”
两个年轻人拥抱了一下。
她送他出门。
电话铃响了。
是王裕佳打来:“下午一时有个记者招待会,你立刻出来做头发化妆以及挑衣服,我想你以比较突出的形象见观众,还有——”
珍宝
又举行拍卖了。
拍卖,就是把求沽的货物以竞投的形式出售,价高者得。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坐在拍卖场中举手出价,通常,卖方会要求有意出价者交一笔按金,数目不会很大,但是足够表示一定诚意。
今日的拍卖场多数在大酒店内的宴会厅举行,拍卖之前,货品会得先陈列一次,供人客参观,并且准备好详细目录,说明货物历史与价值,好让买主参详。
今日,国际著名的拍卖行又在城内举行小规模拍卖。
因拍卖的是有历史的珠宝,故此引起若干名媛的注意。
周夫人问佟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佟小姐笑答:“我对旧珠宝没有兴趣,要戴,戴新镶的,自己挑的式样,旧钻切得不够亮,再者,不知从前什么人用过,怪腌臜。”
李小姐在一边说:“可是价钱便宜呀,比新镶的起码廉宜一半。”
佟小姐不以为然,“不戴最便宜。”
杨女士道:“莉莉说得对,珠宝之所以求沽,当然是因为环境中落,兆头已经欠佳。”
邵太太说:“有些人喜欢收购古董。”
吴太太说:“我丈夫最爱古董字画摆设。”
“现在的手工大不如前,古董有古董的味道。”
佟小姐笑说:“那就结伴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吧。”
语气懒洋洋,至好至美的珍宝,她们已经拥有不少,也已经发觉,物质并不能带来太大的欢愉,只不过在出场面之际,作为一种装饰,显示一下身份,如此而已。
佟莉莉没把那件事放心中。
下午,一位客人临时失约,她忽然多出一小时,心血来潮,便走到写字楼隔壁的大酒店去看拍卖预展。
佟莉莉的父亲三年前去世,她虽是庶出,也分到丰厚家产,寡母现居温哥华,她爱自由,选择独居自幼长大熟悉的都市。
这几年来生活得十分适意,她不算有钱,可是名下能够动用的现款随时达八位数字,几个大哥大姐相当照顾她,又有一盘小生意可寄托精神,故这几年是佟莉莉最舒服的日子。
她一走进拍卖场,已有服务员迎出来。
一眼把她认出:“佟小姐,你好。”
佟莉莉朝各人客气地点点头。
这是她性格上最大优点,她没有脾气,或是说,脾气收敛得很好,轻易不露出来,表面永远随和,不与人争,故此同父异母的兄姐不讨厌她。
当下佟莉莉问:“有什么特别的珠宝。”
“有一串珠项链。”
佟莉莉不语,俗云人老珠黄不值钱,珠子最不经摆,它与宝石不同,是有机物体,会得腐化,过几百年迟早化为齑粉。
不过,佟莉莉吁出一口气,人体何尝不是,所以,只要喜欢,也不必计较是否永恒。
服务员说:“佟小姐,请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一只玻璃柜之前。
一看之下,莉莉怔住。
她认得这串珍珠,最突出之处是那只镶钻坠子,设计独一无二。
佟莉莉脱口而出:“这不是温莎公爵夫人的藏品吗?”
“正是,最初拍卖时已有物主,此刻是第二轮流出市场了。”
莉莉翻阅目录,看了看底价,不算贵,当然,也不会便宜。
她说:“要是我没记错,二手主人是位美国时装设计师的妻子,她戴着这串珠拍过照片,配便装,十分悦目。”
服务员笑,“他们离婚了。”
莉莉不语。
她记得母亲曾经对这串珠子表示过兴趣,并且说:“阿佟给我的首饰,我一辈子也不会出售。”
莉莉当时说:“妈,温莎氏并无承继人,而且,他俩感激法政府收留他们,故拍卖珠宝所得尽捐当地癌症医院,亦是好事。”
佟太太说:“我的珍宝全归你所有。”
莉莉答:“是是是。”
什么你的我的,各人戴数十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莉莉在老父病榻之前服侍了整整一年,什么都看开了。
她一时兴起说:“我叫伙计送本票按金来。”
服务员连忙说:“佟小姐你有兴趣,不必用按金了。”
“规矩如此。”.
“佟小姐是贵宾,身份不同。”
佟莉莉颔首。
“佟小姐,明日你亲自来还是用电话竞投?”
“我派伙计来。”
服务员把莉莉送到门口。
第二天,她派助手伍惠珠去拍卖场。
“先把按金缴上,然后出价,到这个价钱就停止好了,不要与人争。”
惠珠说:“知道了。”
“有什么事打电话回来。”
伍惠珠去了没多久便回电:“佟小姐,拍卖会只得三两位外籍客人,你要不要过来散散心?”
莉莉有点意外,“好,我过来。”
她连手袋都不拿就走过去。
佟莉莉在交际场所一向低调,因为父亲已经去世,她又未找到对象,孑然一人,锋头太劲,无端端成为城内数千名女人之一,只怕名誉受损。
她悄悄进入会场。
“第二十八件,珍珠项链,底价——”
惠珠举一举手。
忽然有人在她们身后轻轻咳嗽一声。
莉莉轻轻侧过头去,斜眼看了看对手,对方好似是一位年轻男士。
她取出粉盒,打开,朝镜子里的反映看去。
那位男生朝她笑了笑。
莉莉莫名其妙涨红了脸,连忙合上粉盒。
惠珠又举了两次手。
后座那位先生并无罢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