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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茱迪不经意。

  我捧着一杯热可可,一边暖手,一边啜喝。

  今天是不打算做什么的了。

  我在等下班。



  有一位女友说上班好比坐牢,说得很对,每天八小时,而且还要穿戴整齐去坐。有成就时可以坐得很兴奋,工作不满意,当然坐得委曲。

  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也许是鼓起勇气,找新职的时候,会不会?

  有人在暗中注意我,我不可以令他失望,下班我要去剪个新发型,订数套新衣服。

  越想越高兴!忽然茱迪进来对我说:“电话。”她向我挤挤眼。

  我立刻明白,取过听筒:“喂。”

  “好吗?”是他。



  我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因为他对我已经不重要,“好得很,假期开心吗,有什么新计划?”

  他却意外,“你呢,有没有去什么地方?”

  “累都累坏,足足睡了一天。”

  他不置信,他不相信这是我。他问:“下班有事?”

  “有,”我爽快的拒绝他的施舍,“我要去购物装扮自己。”

  “那么,再见。”

  “再见。”我很乐意地挂上电话。

  下班我寻找节目,逛遍名店,收获甚丰,我忽然改变人生观,别人不注意我,我也得看住我自己,为什么?是为那盆铃兰?

  说句笑,说不定哪位理想男士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叫我去赴约,我不能一副倦相。

  可惜梦醒得很快,正当我穿着新衣,换了新发型跑进写字楼,有一位后生模样的男人已在等我。

  茱迪同我说:“他说送错了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那位来者问:“这位是不是大安洋行的贾小姐?”

  “不是,”我说:“我们这里是太安洋行,我是甄小姐。”

  “送错。果然是送错,这位小姐有没有见过一盆铃兰?”

  “有,”我说:“在这里。”

  “对不起,我想取回去,我代表芬芳花店。”

  我呆呆地,送错了?原来一切都是场误会。

  “是这一盆吗?”茱迪问。

  “是的小姐,”他说:“还有两封信,能否还给我?”他很焦急。

  “我们买下它可以吗,你另送一盆到那边去。”茱迪说。

  “小姐,只有这一盆。”他很为难。

  “你取走吧。”我说,一并连信也还给他。

  茶迪脸上露出很惋惜的样子,旁观者清,她看得出我是多么喜欢这一盆铃兰,它给我带来多少希望及鼓励。

  花店职员千恩万谢的捧走那盆花。

  茱迪与我都不再说什么。

  我耸耸肩,信我拆阅过,花我欣赏过,原来只是弄错了,是送给另外一位小姐的。

  有些人幸运,有些人不。

  但我不会因此萎靡。我不会辜负新装新发型。我同茱迪说:“中午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谁知道,或许有新发现。

  做梦的女人

  她自然不叫美嫣、佩芳、月秋、艳琴、丽娟、麦芬、富珍、美蓉、蓓蕾、紫玉、君文。

  虽然有一半中国血统,褐色眼珠黑色头发,她却没有中文名字,她叫贞节,姓麦士美伦。

  她说得一口好粤语,朋友在她姓舆名中各取一字,叫她麦贞。

  麦贞长得很漂亮,骤眼看似日本化桩品的月历女郎,大眼睛、浓眉毛,雪白的面孔,融合东西方美女的精华。

  男人曾然喜欢美丽的女人,虽然我是一个穷小子!只在大机构中做一份卑微的工作,但我爱美的心态,同一般公子哥儿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公子哥昆可以立刻约会美女、开出名贵的房车,接她俩到游艇上跳舞,我不能,我只有看的份儿。

  不错,她有车子,一部很大的开蓬跑车。

  她邀我上车。

  她把车子倒退,一不小心,撞到墙角,卡拉一声、尾灯一定全部碎掉。

  我吓一跳,这种车修理起来,非同小可,但转头看看她,她却一点不在乎,非常悠然,将车子掉头而去。

  她是千金小姐吗,气质上似乎还差一点点,不过排场很接近,也许,也许她父亲是暴发户。

  我老板说的,一个人在积聚到三五七百万的时候,特别喜欢炫耀财富,到真的富甲一市,把一亿几千万随手捐出作慈善用途时,又不肯认有钱了。

  许多许多富翁,穿着普通,排场亦平凡,真人不露相,好不深沉。

  但对于这样的年轻女孩子,又能要求些什么?

  她把车子驶得飞快,在山上兜风。

  初夏的风尚有凉意,拍面而来,轻快舒畅,身边又有美女,我多希望我的敌人可以在此刻看到我。

  最后她向我要电话号码,我写给她。

  “我们或许可以做一个朋友。”她侧着头说。

  我点点头。

  “当然,你穷,你没有钱,”她略为夸张的扬看手,“不过不要紧,父亲很开通,他不会介意。”

  我莞尔,向她道别。

  她说话无异是鲁莽一点,但不失可爱。

  没想过会接到她的电话.

  “我是贞节,记得吗。”

  当然记得。

  “要不要出来跳舞?我请客,别担心钱。”

  她特别重视钱。

  “我不喜欢跳舞,咱们聊天吃茶,好吗。”

  “聊天,谈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也好。”她有点迟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同人谈天。

  “我来接你。”

  “不不,我自己开车出来。”

  这次,她的车子是蛋黄色的意大利牌子,时速可以在廿秒钟内增至一百二十公里。

  她喜欢开车,开得快,开得好。

  她打扮得极之考究,那种时髦的裙子动辄要三五千一件。

  在咖啡室,她告诉我,她父亲有贵族血统,德国某大公爵,正是她父亲的表伯公,所以算起来,她亦是蓝血人。

  她自幼在伦敦长大,家里面有十五间房间,位置在丽晶公园,“时常看见皇族进进出出,好几次他们也朝我看,大抵是觉得我长得漂亮吧。”

  她父亲很富有,在马来亚有橡胶园、在瑞士有药厂、在南非有钻石矿,在印度有茶庄什么生意都做,三藩市与巴黎都有别墅。

  “他很生我气哪,”麦贞说:“我不肯好好读书、本来想我读医,我考取牛津大学,管家褓姆园丁都说我了不起,但是我嫌牛津大学太闷气,于是叫他们保留学位,迟些再入学,说不定明年我会考虑读史丹福,现在华裔美国人从政的前途很好,或许我会读政治,在三十五岁前入主白官,你说好不好?”

  她一直问我好不好。

  说到得意之处,她神情很野,双目闪闪生光,我看得入迷。

  “你呢,”她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答:“我打算做你的听众。”

  她笑了:“我有没有条件拍电影?有许多导演找我,我在第五街的冰淇淋店就遇到过史匹堡,你听过他的名字?他叫我打电话给他。”

  我再叫一壶咖啡。

  麦贞伸一个懒腰,娇慵的说:“上帝真恩宠我,我前面有的是康庄大道,爱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父亲拨了一个基金给我,随我花钱,你说,到埃及去住半年好不好?”

  好好好。

  “抑或是巴黎?上次我到狄奥屋去订晚装,他们说要输半年才替我做,气得我!我听说嘉洛琳公主十天内就可以拿到衣裳,同他们抗议,说出父亲的名字,他们才知道厉害。我又改变主意,转到圣罗籣屋去了,我一年穿衣服,起码一百万。”

  这一连串名字,对牛弹琴说了也是白说,我一电概念都没有。

  “是不是太花费,你说呀。”

  “年轻人,不要太奢靡。”

  麦贞吐吐舌头,“我不会节省,也无必要节省,我有购物狂,跟着爹爹到世界各国去开会,买东西买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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