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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君不应离家。”

  “离家容易回家难,我不信她永远不回香港。”

  妈妈说:“这一,两天也该回来了,公司说她请好一星期假。”

  哼!



  没几天,我与大强在外面忙完回家,看到芷君躺我床上,床边有她的行李,结着‘日本航空’字样,她到扶桑轻松去了。

  见是我,她一骨碌起来。

  她气色还不错。

  我笑问:“不告而别,害我们白替你担心。”

  “有没有找我?”她问。

  “当然有,照例胡乱找一番,找不到也只好算数,”我故意说:“你以为我们会茶饭不思,时时落泪?”



  “那么他呢?”

  “谁?表姐夫?一样呀,还不是上班下班。”

  “我找他来接我,他不在家。”

  我揶揄。“呵,胆敢不在家。”

  “他在哪里?”

  “问我要人?”我指着鼻子。“你们夫妻真滑稽,可以组劳莱哈台档。”

  表姐泄气。

  “自己回去吧。”

  “我不去,他不在家,我回去干嘛?如果他半夜不回来,我岂非不用睡?”

  “那也是你的家呀。”妈妈说。

  表姐很气愤。“家不成家!”

  我们都笑,恶人先告状。

  妈妈特地做几个好菜招待她,她很沉默。

  晚上我们找到表姐夫,我说:“你老婆回来了,接她回去吧。”

  “老婆?我的老婆?我哪儿有老婆?”

  我做好做歹:“我们不过是个中间人,你们蜜里调油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好处,这些话,不必说给我们听。”

  “接我是不来接的了,她要回来请自己开步。”表姐夫挂上电话。

  这次严重。

  七天来他急也急过,找也找过,现在霍出去,反而不稀罕,表姐难以下台。

  芷君表姐探过头来,“他什么时候来?”

  我白她一眼。“他不来,叫你自移玉步。”

  “他不来接我,我不回去。”

  “那么,大小姐,就在这里住几天吧,地方浅窄,招呼不周。”我没那么好气。

  妈妈说:“小珂,我同你送表姐回去。“

  “我不送,去到又让表姐夫抢白。”

  妈妈说:“有我在,他不敢,我把他丈母娘也叫出来。”

  “我不参与。”我决意退出。

  “小珂--”

  我关上房门。

  结果芷君还是给送回去了。

  妈妈后来说表姐夫态度很坏,一直没有跟芷君说话,眼睛也不朝她看。

  咎由自取。

  妈妈说:“这小子别以为他很,芷君在外头还是很吃香的,他当心点。”

  我连忙说:“妈妈,你老人家,怎么说这种话?咱们当然是希望他们夫妻和好如初。”

  妈妈犹自悻悻然。“当初追芷君,我不该这么方便让他过关,这小子身无长物,自己赚来钱自己用得光光的,老婆早出晚归,辛苦了三年,没一件像样的首饰,没一件出得场面的衣服。啐!”

  我吃惊。“妈妈,这也是我将来婚姻生活的写照呀,大强也是个穷光蛋。”

  “可是大强对你多体贴,一下雨,立刻撑着伞去接,你生日,预早去定蛋糕,偷偷的兼职去储蓄结婚费用,只要他以你为重,以家庭为重,我管他有多穷。”

  我见她越说越兴奋,便道:“妈妈,你也累了,休息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们连做评判员的资格都没有。

  芷君这次回去,着实静了很久。

  周末不见有人来找老公或寻老婆,怪闷的,老妈出去搓小麻将,老爹找老同学去,我与大强坐家中无聊得慌,打起哈欠来。

  我说:“不是我尽说些没良心的话,如果表姐来这里住,我们就热闹。”

  “怎么可以盼人家夫妻不和?”

  “所以说没良心呀!”我笑。

  电话铃震天价响起来,静寂的下午,听来特别刺耳。

  大强去接听。

  只听得那边呱拉呱拉的吵,大强说:“果然是你表姐。”

  我笑。“一语成谶。”

  大强说:“你过来听。”

  “什么事?”

  “你表姐夫失踪。”

  “轮流失踪?”我接过听筒。

  表姐的声音:“……回来不见人,连字条都不见一张。”

  “过来再说吧,叫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种婚姻,维持下去做什么?”

  “我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叫车子?”我问。

  “我十分钟后来!”她摔电话。

  我朝大强耸耸肩。

  过一个钟头她才到我们这里,也没带行李。

  我们招呼她。她很平静,跟在电话里的激动完全不一样,我们很诧异于这种奇特的转变。

  “怎么?不生气?”

  “心死了。”她说。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我把家门的大锁换了。他出去就没那么容易回来。”

  “这么说,你是要与他决裂?”

  “当然。”

  “经过详细考虑?”

  “感情的事,跟别的事又不同,没什么可以考虑的,去了的不会回头,做人要高高兴兴,大家都只能活一次,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从不见他让我一点点,他做人的作风是有风驶尽舵。”表姐很感慨。“看准我好象没他活不下去似的。”

  我说:“你的脾气也不好。”

  “是,我知道,但是男人总该迁就妻子。”

  “你们家的事,谁也管不了。”

  “我知道,所以我想,一有事就往亲戚家跑也不是办法。”

  “可是他回来敲门,你总得开门。”

  “不开。”

  “每次吵架都升级,现在换门锁,下次还不知有什么花样。”

  “没有下次了,”表姐很坚决。“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可笑,我今年才二十三岁半,我们不能这样给你们笑下去,我要争口气。”

  她站起来。

  “你这就走了?”我问。

  “是的,不打扰。”她自己开门离去。

  我沉默良久。

  大强也不出声。

  我问:“大强,你帮谁?”

  “他们之间的事,我们并不太清楚。”

  “明哲保身,”我白他一眼。“说了等于白说。”

  “也许芷君是受尽委屈,我们不晓得。”

  “你去把表姐夫找出来,问问他。”

  “不必了,小珂,不关我们事。”他劝我。

  大强说得也对,我们自己为筹备婚是已忙得不可开交。

  表姐以前一贯的态度是又跳又叫又哭,现在冷静下来对付这件事,就像暴风雨之前夕。

  不过说实话,我们怎么帮忙?

  过没数日,大强说有人看见表姐夫醉卧酒吧。

  我不悦。“男人要坚强才是,动不动借酒消愁,他有什么愁?老婆好端端在家等他。”

  “--锁上了门。”

  “也许他根本没有回去。”

  很快被证实他根本没有回家。

  表姐夫不适合婚姻生活,他藉词逃避。

  而表姐也不寂寞,每天有人接送她上下班。

  妈妈说:“真不知道谁是谁非。”

  大强忽然想起来。“幸亏没有孩子。”

  “对。”我说:“没有孩子做什么都可以,回头是岸,过十八年又是条好汉,任他们玩个够,有孩子就惨。”

  “所以不必替他们担心。”

  表姐在星期三晚上找我去谈话。

  到她家时她猛烈抽烟。

  我发觉屋子里的布置全改变了。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仿佛没有举炊。

  睡房的床换为单人床。还有两只箱子,搁在醒目的地方。

  表姐说:“昨夜他敲了一夜门。”

  我等她说下去。

  “我没开门,害怕得不得了。”

  “他是你丈夫呀!”

  “缘分已尽。”

  “别瞎说,你们是自由恋爱结的婚。”

  “你知道我与我妈相处不好,我不是乱找藉口,事实如此,所以赶紧嫁了好有个自己的家,结果辛苦经营这些日子,一点成绩也没有,不如分手,我已写信给他,叫他去签分居书,同时也打算把他的衣物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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