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是急惊风,幸亏我们也不是慢郎中,如此而已。”
黄经理笑,“他一乐,考虑把名下另一只牌子也交给我们代理。”
纪元牵牵嘴角,“只是考虑?”
“竞争激烈,生意难做,光是肯考虑,已经够好。”
大家都笑了。
自那天起,纪元就把程功带在身边,把他收做徒弟。
她比他大五岁,那意思是,纪元中学毕业,程功才自小学出来,他完全没有工作经验,可是人聪明,愿意学习,不怕吃苦,精力无穷。
其余的同事都认为他英俊,纪元却不觉得,不过,她不否认他拥有动人的笑容。
在泛亚公司,程功非常受年轻女同事欢迎。
纪元对他秉公办理,一点私心也没有。
两人在公司有时留到深夜,不过总有秘书相伴。
好事之徒问咪咪:“说来听听,他俩有无秘密?”
咪咪却十分惆怅,“没有啦,伍小姐做事不露女性本色,况且,年龄差一大截。”
“那不是问题。”
“她对他不过一般同事。”
“你护着老板。”
“我才不,我希望她早日找到伴侣,不长久也不妨,只要开心过。”
“你倒开朗。”
背后的议论终于暂时沉寂下来。
纪元仿佛有心栽培程功,去到哪里都把程功带在身边,让他增光见识。
世人仍然重男轻女,出去开会,外人老以为女性必是秘书,男士定是上司,程功卖相好,学历不错,外人时常有这种误会。
很多人会介意,可不是纪元,有时间,她不会用来多心,她情愿把工作做好,她是个大方磊落的人。
程功不止一次觉得幸运,有这样一个导师,他进步迅速,已经做得头头是道,小差使可独当一面处理,与他同期进来的新人却抱怨“连客户的电话都不给听,每日只叫看报同翻译资料。”
伍纪元反而想知道更多。
是一件意外把他俩关系拉近。
一个下午,程功出差在外未返,秘书忽来说:“有人找程功。”
“谁?”
秘书忍着笑,“他母亲。”
纪元立刻说:“别笑。”见有空,亲自出去招呼。
程母穿戴十分整齐,可是一看便知道是老式老实人,纪元陪她参观工作环境,解释了工作性质。
她十分满意,“纪小姐,你是程功的助手吗?”
纪元答:“我们是同事。”
程母笑,“那是与他同级了,女孩子这么能干,真不容易。”
她见公司有规模,同事可亲,十分放心。
“今日程功廿二岁生日,我顺便路过,提醒他回家吃饭。”
纪元这才知道他不与家里住。
“打扰了。”
纪元送程母到门口。
回来同咪咪说:“大家凑份子送件礼物给程功吧。”
“我知道程功喜欢马球牌外套。”
纪元瞪她一眼,“太贵了,送件衬衫差不多。”
“我出大份。”
“不准,要不你自己另外买。”
第二天,程功一早脸红红站在纪元房门外。
纪元暗暗好笑。
“家母昨日打扰了。”他满不好意思。
“哪里,没有的事,总共才逗留了十五分钟。”
程功擦擦鼻子,“她要请你吃饭呢。”
纪元笑说:“有空一定到府上。”
一抬头,发觉程功穿着一件乳白色衬衫,料子很薄很贴,把他结实的上身线条表露无遗。
程功说:“谢谢大家送的衬衫。”
这咪咪,怎么不挑件厚身些的。
“不客气。”
他同她一样,仍然习惯早到,都快半年了,由此可知不是做作。
“我们终于获得美星公司第二宗代理权。”
纪元笑,“是。”
“不该庆祝一下吗?”
“叫咪咪去仓库取一箱香槟来大家喝。”
程功忽然说:“我的意思是,我请你出去喝一杯。”
纪元听了诧异道:“咄,你又没升级,何用这么快谢师?还不出去听电话。”
这时咪咪也进来说:“程功有电话找。”
程功啼笑皆非地出去。
纪元当然不是没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是一时没心理准备,故出言推搪。
要不二十岁,要不四十岁,现在不是与程功这种青年发展友谊的时候。
纪元听过某阿姨叹道:“我已经四十五岁了,不宜谈恋爱了”,错!
那才是谈恋爱的好季节:子女已经长大,学业与事业成与不成均已告一段落,不谈恋爱,干什么?当然要把握机会,飞身扑上。
象纪元这种年纪才需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呢,否则,在工作上分了心,在感情上又一无所得,那才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抬捧程功,并无私心,她纯是喜欢他聪敏好学,把他训练成得力助手,她也有得益。
找人喝一杯,赵钱孙李都可以,大不乏人,整个银行区三十万名适龄男士,不必约会同事。
就这样决定了。
更何况,纪元不是没有谈不来的异性朋友。
他是关卓中。
他们来往已有年余,不公开的原因是关卓中离婚手续尚未办妥。
早些岁月人们流行往美加结婚,又不把人家国家的法律研究清楚,在北美洲,夫妻离婚,财产需平均对分,不论房产现金,无论属谁的名下,一上法庭,就需平分。
关卓中就是为了这个与前妻纠缠不已。
纪元已经有点累。
偏偏那一日,关卓中在她处喝了两杯,又发起牢骚来。
纪元不由得发表私人意见:“她是孩子们的母亲,分一半是很应该的,她若不开口,便宜了你,她既然有需要,你有责任给她。”
“你懂什么,”关卓中微愠,“她此刻已有男伴。”
纪元摊摊手,“你何尝没有女伴。”她指指自己鼻子。
“她会带我一半身家去使那人得益。”
“她的钱,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嘛。”
关卓中啼笑皆非,“纪元,你是真大方还是假大方?”
“卓中,那就看你想不想离婚了,你若真想离婚,当不会吝啬金钱。”
关卓中不语。
他的答复已经很明显。
过半刻,他问纪元:“你想结婚?”
纪元很不客气地答:“我若想结婚,自问还找得到对象,不劳操心。”
话已经说得这样难听,可见蜜月期已过。
之后,纪元便与关卓中疏远。
他这个婚,大概一辈子离不了。
不是伍纪元想结婚,而是她不习惯同一个不愿离婚的男子在一起。
关卓中力图挽回,伍纪元反应冷淡。
这种时候,纪元尚能抗拒程功那样纯真的笑脸,就很有一点能耐了。
程功不是她的对象。
纪元的要求很简单传统,男方需大她几岁,可以保护她照顾她,补充她的不足。
一个星期平安无事那样过去了。
风雨是终于要来的,早上,关卓中有电话找纪元。
咪咪闲闲地说:“好久没听见关先生的声音。”
可不是,她还以为他放弃了。
她问关卓中:“好吗,什么风把你吹来。”
关卓中的声音异乎寻常地兴奋,“纪元,出来喝一杯,她终于肯点头签字离婚了。”
这个她,当然是关的前妻。
心寒不心寒,开头也是深爱过的吧,此刻却以如此兴奋的心情迎接分手。
“出来我把详情告诉你。”
“下班在老地方等。”
挂了线,抬起头,看见了程功的笑脸。
“家母说,不知你几时有空赏脸到舍下吃顿便饭。”
“呃——”纪元想了想,“最近下班都累到极点。”
“周末好不好?”
纪元也笑,“过两天再说。”
程功颔首,“我等你。”
等我?纪元一怔,那多好,一向都是她等人。
她忙着想听关卓中有什么话要说,无暇对程功的承诺细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