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自门口拉回来,摔到地上。
他指着灯开了一枪,整盏灯被他轰得粉碎,我身子簌簌的发抖。
他冷冷说:“你仿佛不相信这柄枪。我如今杀了你,你也是枉死,好久人家都不会发现你的尸体!”
我闭上眼睛,忽然之间哭起来。
我只觉得一辈子都没有顺心的事,一个女人独自在社会挣扎,父母、兄弟的帮助都得不到,四周只有放冷箭的人,冷暖没个人知道,还得支撑多久?每个人都想在单身女人身上捞便宜,因为她们好欺侮。
如果今天有个孔武有力的人陪着我,说不定这个凶犯就不会选上我。如果工作方面有个得力的后台,人们就不敢排挤我,如果碰见个像样的男人,我也就是少奶奶,在家带小宝宝,管它物价飞涨。
我掩着脸哭很久,横了心。根本我死在这里是没有人会知道的,不必中枪,好几次发寒热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就有那种感觉,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人开门进来发现我。
门铃响起来。
他非常紧张,说:“这么晚还有人来找你?决,去开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
我抹干眼泪,开门。他就站在转角,离我不到两尺。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大声叫我的名字。
“谁?”他轻声问。
“以前认识的朋友。”我说:“喝醉酒来占便宜。”
“能打发他吗?”
我大声对门外喝道:“你这种狗娘养的,再不走我报警!你敢再按一次铃,当心!”
那个男人在门外大骂起来,“你装什么蒜?黄熟梅子卖青,谁知你一个人住,是不是夜夜有客人”
我说,“你再按一次铃,我就打九九九。”
我大力关上门,那男人还在门外骂了半晌才走。
我回到沙发上坐不,喝一口茶,索性躺下睡。
凶徙忽然问:“常常有这种人上门?”
“也不是常常。”我答。
“你是否示意他去报警?”
“你为什么不对我放一枪,一了百了?”我把脸转向墙壁。
这次我真正睡熟了。
做了很多梦,看见自己还在读书,一刹时失业,忽然又披上嫁衣。
耳眸一阵车子引擎吵声,把我惊醒,我失声叫起来,一身冷汗。
“不要紧,只是阿飞斗车。”
“什么时间了?”我问。
“四点半,还有三个钟头。”他说:“快了。”
“你有没有看新闻?警方也许已经通缉你。”我说。
我挣扎起来洗脸。
天还没亮,我为他熨好衬衫。胃痛,煮牛奶加鸡蛋,自己坐在厨房中吃,面包烘起来很香。
电话铃响了,凶徒抢着取起听筒,是他的电话,他又用那种方言讲了起来,我一个字也听不懂,自顾自的喝牛奶、眼涩,我决定在早上打电话请假一天。
我这个上司自己每天准八时四十五分到写字楼,然后等职员一个个回来,害得我们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薪水还不是他发出来的,他偏偏欺侮人。
他听完电话说:“九点四十五分,有车子来接我。”
我抬头看他,“你把我绑起来才走呢,抑或要我陪你走下楼去?”
他一边穿衬衫一边说:“我不相信你。”
我忽然觉得他可笑,“当然你不相信我,我是你的人质,又不是你的朋友。”
他扣好纽扣,坐下来,吃我剩下的食物。我坐在他对面。
“我希望我们是在其它的场合认识的,”他的话多起来,也许是知道有人来接他,心中比较安定的缘故。
“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娶你做太大应该很幸福。”
“我的脾气很坏。”我说。
“我比你更糟,我是凶手。”他说。
“你为什么行凶?为了那些钱?”我间。
“为了那些钱?钱是我父亲的,那人吞没了我家的一切,”他狠狠的说:“如果我不杀他,他就杀了我,枪是他的,我自他手中夺过来,当时门外还有打手。”
“你也不用打我。”我摸摸伤口,“我会破相——已经嫁不出去的了。”
他忽然笑起来。我还没看过他笑,感觉上很错愕。
“你是个可爱的女子。”他说。
天亮了。我收拾客厅中央的碎片。拾起空弹头还给他。
我喃喃说:“天花板要装修了。”
他在洗脸。
我问:“要不要须刨?我有。”
“太好了。”他说。
他把胡髭刮干净,洗脸,刷牙。
“谁来接你?”我问他。
“我不会告诉你。”他说。
“警方会抓到你吗?”
“我不知道。对方不敢把我的事讲出来,”他很悲烈;“如果警方抓了我,我一定把他招供!”
“对方害你?”
“是个很长的故事。”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要不要知道我的名字?”我问。
“你为何要我知道你的名字?”
“那么也许你不会把我绑起来或是杀掉。”
“我不会杀你。”他说:“我不会杀人。”
我扭开电视。新闻报导员扼要地报导了昨天发生的事,并且打出一张绘图——“凶徒年约十八,长发,穿红色衬衫,牛仔裤,手持夺来之手枪——”
我惊异,我看着身边的凶徒,“为什么?那人可不是你啊!”
“他们不敢把我招出来,这么做分明是表示放我一马。”他说。。
报导员继续说:“——伤者情况良好,经已取出弹头。”
他关了电视。
他说:“我得把这枝枪扔掉。”
“你安全了?”
“我不会坐牢,但是对方却一定会派人报复。”他说:“除非你报警告我非法拘禁你,否则我是安全了。”
“你对法律倒是很熟。”我说。
“我是法科学生。”他说。
“你现在走吧!我答应你不报警,你可以相信我。”我说。
“对不起你。”他说。
“你比我还害怕,算了。”
“我得赔偿你。”他说。
我说:“我的代价很高。”
“我实在抱歉,”他说:“你希望得到什么?”
“你是仙后吗?给我三个愿望?”我叹一口气。
“我没有带很多现款,”他说:“但是——”
我吸一口气,那么多现款,还说没有。
他小心地打开那个小布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钻石!一整袋的钻石。
他手中拿着几颗,闪闪生光。
“女孩子都喜欢钻石。”他把其中一颗给我。
我接过,“收买我?”我问。
电话铃忽然响起来,他说:“你听!”
“不是我的霞话,你听好了,别吓走你同党。”
他苦笑,紧张地取起话筒,果然是找他的。他应着,苍白着脸,终于挂上电话。
“什么事?”我问。
“我父亲说他屋子楼下布满了对方的人,不能来接我,令我马上离开香港。”
“你带着护照?”我很关心。
“有。”
“好,稍后我开车送你到机场去订票子,随便到什么国家去都好,你可以转飞机。
“你对我——”
我摆摆手,“我只想把瘟神送走。”
他用手掩着脸叹气。
“我换件衣服。”我说。
手中的钻石很诱惑,我放在茶几上。
“收下吧,我心中会好过点。”他说。
“我一直希望自未婚夫手中取得这样的钻石,太可惜。”
“请收下。”
“我会变卖它,装修墙壁之后,换一辆车。”我说。
我觉得疲倦,但必需支持到底。
我看手表,八点正。“我们出门吧。”
“这么早?”
“这是上班的时间。”我说:“说不定附近还有他们的人,你要小心。”
“是。”
“枪——”我说。
“到机场之前我会把它扔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