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动手术把孩子拿掉,这又是不合法的事情,我们也没有相熟的医生,又怕有生命危险。
看着阿清日哭夜哭,我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的天,到底怎么办好呢?阿清坚持要把孩子去掉。
决定必须要下得快,否则的话,日子久了便来不及。
她真是叫我难做人,这样的心绪,我也不想去上班了。
索性请了假在家陪她,同事还以为我在筹办婚礼。
本来好好的婚期,又给阿清这一下子搅了日子。
天威也天天来我们家,老实说我很不知道他看谁。
来看看阿清也是应该的,到底是他的小姨呢。
但是我没告诉阿清有孕的事情,阿清是要面子的。
有一天买菜回家,阿清叫住了我,“姊,有话跟你说。”
我放下了菜篮。她的脸色,彷佛有点回转的样子。
“什么事?”我问。
她低下了头,“我找到医生了。”她说:“朋友介绍的。”
“医生?那种医生?”我问。
“是的。”
“什么朋友啊?那个医生可靠吗?人命关天的事情。”
“他说很可靠,做过不少这种手术,药费也不贵。”
阿清呆呆的说着,我看她的神倩,真的有点可怜。
“阿清,每个人都会做错,但是要过而能改。”
她低声的说:“我早知错了,我还会再犯吗?”
她这一句话说得很有诚意,使我觉得非常安慰。
“介绍的人是谁呢?”我问:“你怎么认识的?”
“是以前常常玩的女朋友之一,她也做过这手术。”
“一直跟这种人在一起,阿清,你真不应该。”
“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说过很多遍。”她麻木的说。
我又有点不忍,我不该在现在还一直教训她。
但是我何曾有停止过我的苦口婆心呢?从来没有。
阿清要是真肯听我一言半语的,那就好了,不会到今天。
我试探的问:“彼得那里,真的没有一点希望?”
她摇摇头,“他把我讽刺得一个钱不值,说我设计骗他。”
“他不相信。”
“是的,他说舞女歌女的伎俩也比我高明。”阿清说。
“这样看来,阿清,你当做一场恶梦算了。”
“将来?我还有将来吗?以后还有人来要我?”
“你先别担心这个,那个医生,让我陪你去看看好吗?”
“是的,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去。”她不住的点看头。
阿清近来的确是有点失常了。但是我岂能怪她。
因为心头上压看一块大石,阿清以前的飞扬跋扈不见了。
那种趾高气扬也减少了,在我眼中,她反而可爱起来。
傍晚天威来了,我叫他在家中等我们。“去看医生。”我说。
“阿清不舒服?”他问:“为什么不回医院检查?”
“她不愿意去。”我说.“我们有个熟医生的。”
这样子把天威打发开了,但是我看出他不太相信。
我与阿清叫了计程车,把地址告诉了司机,叫他驶去。
到了目的地,我有点惊异,因为那个地方,是住宅。
一个穿白衣的女佣人来开门,问我们找的是什么人。
“找医生。”我说。
女佣人打量了我们一下,叫我们进屋子里去坐下。
那个客厅布置得很华丽,完全看不出是这种地方。
女佣人还倒来了两杯茶,阿清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
我心里害怕,我的手是冰冷的,这种手术,实在太危险。
多少次,我在报上看到有少女流血不止死亡的新闻。
现在将进屠房的是我妹妹,我怎么可以不怕?
阿清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响,脸色青白的坐在那里。
也许她已经决定把性命拚一拚了,但是我不想她那样做。
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我问自己,想一想。
为什么我不可以照顾她几个月,让她把孩子养下来。
我与天威可以用一个佣人养大这个小孩,我们负担得起。
或许阿清不愿意怀这个孩子十个月。她恨彼得。
阿清有阿清的道理,在恨里长大的孩子,不会有幸福。
况且他又没有父亲,也许不让她生下来是合理的。
半晌有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打量了我们一下。
“医生?”我问。
“不是,你们那一位要见医生?”中年妇人问。
“我妹妹。”我指了指阿清。“手术是保证安全的?”
她看了看阿清,不回答我。“几个月了?”她问。
“一两个月。”我说:“手术简单吧?是不是一定安全?”
中年妇人笑了一笑,还是不出声,她回转房间里去了。
隔了没多久,她又出来说:“医生说收两千块,先付。”
我打开手袋,把钞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面。
那个妇人收下了钱,“请进来检查一下,医生在等。”
我把阿清扶起来,跟着这个女人进房间里去。
一进房间,清形就完全不同了。那是一间手术室。
一张高高的床,一边的瓷盘上摆满了刀剪叉。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的地方,我浑身冷汗。一个穿白袍戴
白帽的男人站在一旁,他还戴着一个大口罩,叫人认不出他的脸来,这是故意的吧。
“你出去。”中年妇人吩咐我,“在外面等。”
我抓住了阿清,“阿清,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不。”阿清软弱的说。
“回去吧,阿清,我害怕,让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我心急慌忙的恳求她,“我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阿清说:“不关你的事,姊姊,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医生有点不耐烦,问她:“到底怎么样?你们快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女佣人忽然之间推门进来,叫道:“有便衣警察在门口!”
那个医生马上慌了,立刻说:“带她们往后门走!”
我听了也害怕,连忙拉住阿清,“后门在哪里?”
中年妇人便拉开了一道门,把我们俩推出去。
我拉着阿清急不择路的从狭窄的小楼梯奔下去。
那道楼梯又窄又脏,非常难走,到了街上,我快快的拦住一部街车,就与阿清上车走了。
我喘着气,看来那个黑市医生早就有准备,开了后门。
今天算是幸运,要是给警察抓住的话,怎么做人?
阿清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闭着眼睛,眼泪不住的掉。
这样也好,我想,手术动不成功也是好事情。
回家才慢慢想办法。
到下车的时候,我才想起,那两千块是白白损失了。
无论如何,谁还敢去要回来?我暗自叹了一口气。
到了家,天威替我们开的门,我把阿清扶到床上去躺下。
天威问:“怎么搅的?去了一个多钟头,回来倒脸色更坏了,哪有看医生看成这样子的?”
我晓得他怀疑不只一点时候了,只好把真相告诉他。
天威听了之后,苦笑连连,“你竟会想出这种法子!”
“天威!”我站起来说:“这法子可不是我想的。”
“那你干什么要陪阿清去?”他问:“这种地方!”
“你去问阿清好了,难道是我迫她去的?”我急了。
天威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改变了语气,“她真是!”
“我怎么会叫她去堕胎呢?难道我是专家不成?”
“好了,好了,我们别吵了,先想个法子吧。”他说。
“我根本没要吵架,但是你的语气太难听了。”
“算我不对好了。”
我们俩僵在那里,气氛有点尴尬,两个都不出声。
天威的偏心,已经偏得太明显了,他把什么错处都赖在我的头上,阿清倒一点过失都没有。
我奔波了这些日子,花了这么多精神,连他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