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好嫉妒拇指和博士。
「可是你真的就来啦!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了。等等,明天我到办公室时,你也会在那吗?」
只要你呼叫我的名字,我当然会在。
「太好了,亚瑟,那么你就不该嫉妒拇指和博士,它们可没法跟著我去上班呢!」
你睡觉的时候呢?它们在吗?
「哦,博士睡在我床头,有时在我枕头旁边。拇指上床时睡在我脚边,但是常常到了早上它便钻到我怀裹来了。」
我现在更嫉妒它们了!
时雨又开怀大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Vic。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博士和拇指不算。
他的特别强调注明,再度逗得她咯笑出声。
「是啊,我父亲搬走以後,这楝老房子就留给我,成了我的居所。」
你和你的父母可有保持联络?
时雨偶尔和他们通信。父亲现在过著隐居似的生活,字裹行间透著对世情的透彻和平淡,想来生活裹是否有伴侣,对他已不再那么重要。
「但他十分关切我的终身大事。」
她父亲在信上写道:
爸妈的失败婚姻不妨引以为监,不可引以为戒。姻缘到来时,当知惜缘。
母亲的信较少,也较简单,多半是重复相同或类似的内容。
除了天候转变时,轻微的犯一下关节的老毛病,其他都好。台北较乱,你单身一人,外出时要小心。暇时到家裹来玩,弟妹皆长大许多。
时雨空闲时间很多,但是她自北上读书,只在头一年回去过一次。
「我不是不想念她,不过她再婚後又有了三个孩子,她有自己的家庭,而我不属於那个家,那个家更不属於我。」
☆ ☆ ☆
纽约
曦宇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听不到她的声音,画面上的文字也没有生命,而他们之间还隔了数千哩,但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落寞和孤单,尽管她说得平平淡淡,若无其事。
画面上她的字字句句扣著他的心弦,她的平铺直叙拍著他的心湖,他作梦也想不到,惊起他这辈子最难以想像的情涛的,竟会是一个他不知面貌,不知姓名,完全不相识的女人。
「Vic;你叫什么名字?你的中文姓名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呀!我姓时,时间的时。单名雨。我父亲说我出生时,整整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几乎豪雨成灾。
「我也有个中文姓名,你知道吗?」
真的?!多么有趣。快告诉我!
「我姓戈,干戈的戈,我的名字是曦宇,说起来我们的名字有个奇妙的联系处呢。」
我不明白。
「听我说明後,你就会明白了。曦,意指风雨过後的朗朗晴天,宇是宇宙的宇。你的雨是宇宙四行季候之一,雨过後,我就出现啦!」
曦,日宇旁加希望的希?
「正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是什么意思?
「把你的名字和我的放在一起,表示不论有任何不愉快的事,过去、现在或未来,都将雨过天青,充满希望。」
停了半晌,她的回答才传过来。
你说得真好,亚瑟。
「"亚瑟"是我们联络的密码,我很喜欢。但是你可不可以叫我"曦宇"呢?我想,我叫你"小雨",好不好?」
从来没有人叫我「小雨」,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嗯,曦宇,小雨,还押韵呢!
「如果我会写诗,我想我们的名字可以是一首很浪漫的诗哦!」
我也不会写诗。我恐怕也没有多少浪漫细胞。
曦宇笑起来。
「我认为你为小狗和鸟,甚至闹钟取名字,就足以证明你是个浪漫的人了。」
哈!那是因为你有浪漫情怀。亚男就不这么想,她觉得我简直无聊至极,才把鸟和狗当人,给它们取名字,还和它们说话。
「亚男知道你和我说话吗?」
哦,不,我没有告诉她。她会以为我不仅得了严重的自闭症,而且疯了。再说,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是吗?
「对,这是我们的秘密。」顿了顿,曦宇间她,「你会感到孤单无聊吗,小雨?」
我没想过。而且我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博士和拇指做伴。
「还有我。」
对,还有你,你是我最要好、最知心的朋友。可是不能告诉博士和拇指哟!他们会吃醋的。
但它们和她生活在一起,它们每天可以看见她。那股占有欲那么突然,那么强烈,教曦宇暗吃了一惊。
同时感到好笑。他竟和一只鸟和狗争风吃醋起来?!
「好,我不告诉它们。」
时雨的语调像小女孩般可爱,曦宇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小了,感染著她的天真、单纯,似乎涤去了他成年入世以後,不知不觉染上的商业气息。
当他和时雨交谈时,他不再是名成利就的银行家,金融界的名流,他只是他自己。
经由时雨,他在滚滚红尘凡世中丧失的,不知名利为何的自我,一点一滴的回来了。
他办公桌上和家里工作台上的电脑,不再只是一部储存和记录数字、数据或资料的机器,它现在有了生命。
它现在是时雨,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女人的化身。现在当他坐在电脑前面,当他看著它,他的脑子不再是和电脑一般的机器复制品,它里面有了温柔的期盼,有柔软的情感流动。
你在做什么,曦宇?
「什么?」
没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
开会!曦宇抬起头,好几双眼睛奇怪的正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或反应。而他甚且不记得当他不经意瞥向电脑,画面上出现时雨似乎喃喃自语述说她的故事时,他的会议进行到哪,讨论些什么。
这下可好,曦宇笑起来,惊讶地发现他一点也不担心。而那些莫名所以,不知他在笑什么的脸孔,让他觉得更好笑。
不论刚才他和银行里的部门主管讨论的主题为何,显然他轻松的反应化解了某些人的紧张,这可以由几张原来僵著,此刻松弛下来,露出微笑的脸看出来。
「我在想你,小雨。」曦宇仍然先回答她,让其他人等著。「但是我现在该走了。」
走?走去哪?
「我和你一样,也有工作要做的。」他算了一下纽约和台北的时差。「你该上床睡觉了,不是吗?」
☆ ☆ ☆
台北
平常时雨只是埋头一个劲的工作,每当听到有人数著「怎么才三点啊」,或「时间过得好慢」,她总是觉得很奇怪,因为对她而言,时间往往一眨眼就过去了。
今天上午她总算体会了某些人埋怨「时间走得像蜗牛」的说法。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她便当也不吃,立即呼叫亚瑟。不,现在该叫他「曦宇」了。
「曦宇,你在吗?」
正在等你的午休传唤呢。
她开心地笑。
「我有个问题,从昨晚一直困惑到现在。」
你说。
「你告诉我,你也有工作要做?」
答案隔了一会儿才浮现画面。
是啊。
「那么你也有睡觉时间罗?」
这次她等了好一会儿,正以为电脑出状况时,曦宇的答覆来了。
有的,小雨,电脑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啊!
她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
「你刚才回答前在笑我是不是?」
我觉得你的问题可爱、有趣,但不是在笑你。
「嗯,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太笨了,当人们关机时,你们就休息了,对吧?」
唔,不妨这么说。我们是轮休。
世界各地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使用电脑,人们不会同时全部关机,停止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