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时雨摇著双手加摇头否认。「我要是有男朋友,你一定第一个知道。」
亚男拉过时雨旁边一个同事的椅子坐下。「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最近中午哪也不去,坐在这啃三明治,一个人傻笑,是怎么回事?」
「哪有?」时雨避开好友灼灼的目光,嗫嚅道。
「好多人看见啦,我昨天和今天也都看见了,你打电脑,打著打著就咯咯笑起来了。」
亚男走过来时,时雨便伸手关了电脑,而她只顾留意时雨,没注意她急促的动作,也没看见电脑萤幕上时雨和亚瑟的对白。
「工作顺利,心情愉快嘛。」时雨咕哝道。
「是这样啊。」亚男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工作压力太大,快要崩溃了呢。你最近又一连的加班。」她摇摇头。「说到这个,你加的是自己的班,还是又在当义工啊?」
「没有啦,今日事今日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
「我还知道你好管无聊闲事的毛病呢。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去堵那些爱扯是非的嘴去。」
时雨不明白她最後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亚男对她好,对她如亲姊妹似的关心,她是懂得的。也因此,她瞒著亚男她和亚瑟的秘密,心裹多少有些罪恶感。然而她可以想像倘若她真的不顾和亚瑟的守密协定,告诉了她唯一的挚友,亚男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而假如她为了向亚男证实,让她在一旁目睹她和亚瑟在萤幕上交谈,她又会有出卖了亚瑟的感觉。万一被亚瑟知道她背叛了他们间的承诺,它生气不理她了……她不想失去这个秘密电脑朋友,也不想失去亚男的宝贵友谊,最好的方法便是继续假装若无其事。
有时想到第一天和亚瑟「相识」时,她惊骇得跌下椅子,时雨便会失笑,她告诉了亚瑟这件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哦,不是你的错,亚瑟。只是太突然了,我现在偶尔还是会为我和我的电脑变成密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好像这一切仍是我的幻想在作祟。」
我喜欢你用「密友」这两个宇,Vicky。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你的幻想,我真的存在,而且我希望我们是永远的一密友」。
「哦,我们会的,亚瑟。说来不怕你笑我,我的朋友--尤其可称为好朋友的--屈指可数,不会超过五只手指哦!」
若是良朋益友,何需多?一个足矣。我为什么要笑你?我的朋友--可称为好友的--恐怕比你还少呢。
「唔,我想会使用电脑的人很多,但真正了解、懂得它的,大概也只有那些真正用心不断钻研的电脑专家吧?」
所谓专家研究的仅是机器,但是纵使机器也需要人用心对待,耐心赋予关爱。
「是的。」时雨温柔地道,「我了解你的意思。」
你知道吗?我最痛恨听到有人在答录机裹,用不耐烦的口气发牢骚说:「我最讨厌和机器说话。」
时雨这时已学会在发笑之前,先留意有没有人在附近窥看她的一举一动。
「亚瑟,你又来了。说些让我觉得你是个有血肉之躯的人,而不仅是一台电脑。」
或许所有的人都应当如此对待他们生活中以机器制造成的物品。试想,没有我们这些机器,人类如何互相传递讯息,文明如何不断演进?
「我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台会和他们说话的电脑。」
你是在和一台电脑说话吗?
「亚瑟,你知道对我来说,你的存在意义远甚於你的本身构造。」
隔了好久,萤幕上未见任何答覆和回应。轮到时雨焦急地催促了。
「亚瑟?亚瑟,你在吗?」
我会到哪去呢?
亲爱的VicLy,你若真的了解我本身的构造,只怕你又会跌下椅子了。
「哦,才不会呢。就算我拆开你的基体,看到裹面的电子板和IC板,那些不过是属於你生命的一部分。对我而言,你仍是亚瑟。」
☆ ☆ ☆
美国 纽约
站立广阔的窗前,对面的帝国大厦如高山耸立,下面街上车辆如流,行人如织,豪华的办公室裹,中央空调将沁凉的空气送进室内,传出轻轻的空调运转声。
一个多月以前,视界所及的景物,耳边熟悉的,即使最细微的声音,都和戈曦宇柚木办公桌上的公文档案一样,是规律、公式化的一部分。
自从一个月又十七天之前的一个晚上,他在家熬夜整理一些资料,不知何故,他的电脑萤幕上忽然密密麻麻跳出一些不是他输入的文字。待他仔细一看内容,竟像是一段倾吐心曲的文字,向他倾诉著。
出於本能直觉反应和好奇,他回了话。自此改变了他周而复始、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
当然了,曦宇不久即明了那是个奇异的错误,对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把他当成是她使用的那台电脑。当他发觉她是在台湾台北,他更觉惊奇。至於他们之间的电脑何以如此奇妙的隔洋连上线,他至今仍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勉强可解的,是可能她无巧不巧用了他的英文名字缩写做为她的输入密码。最妙的是,她给她的电脑取的名字,正是他的英文名字。
「亚瑟。」只有一个人会在嘲讽他时用这种语气叫他的英文名字。
曦宇转过身。
「我敲了门,你没应。」他的大学同窗好友巴克强走了进来。「不过你的秘书告诉我,你正在等我。」
曦宇却神情茫然了一下。
「哦,对了,你明天要回台湾。」他想起来。
克强扬扬眉。「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意思?」
「得了,你这颗比电脑记忆板还要精密的脑子会突然故障?」打量曦宇一眼,克强笑起来。「哈,女人。」
轮到曦宇扬起了眉。「何以见得和女人有关?」
「若是公事,就算严重到令你心烦,你眼裹不但锐光不减,还会更锐更亮。这不单是个女人,还是个打动了你凡心的非凡女子。」
唏宇的嘴角抿出微笑,摇摇头。「生我者父母。」
克强走近前,双手按在曦宇的办公桌面上。
「你开始困扰,这表示……你和她已经关系匪浅了?好小子,吭都不吭一声啊!多久了?我来了两个多礼拜,和你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你还把我当朋友吗你?」
「话都教你一个人说完了。」曦宇由窗边走开,踱到沙发前坐下。「什么关系匪浅,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啊?」克强转身面向他,臀部靠著桌边,双臂交抱在胸前。「你说真的假的?你没有见过她?」
「我几乎可以算了解她了,可是我还不认识她。」曦宇说。
「这是什么?鸡同鸭讲?」
曦宇看看腕表,站起来。「我本来在等一个电话,对方迟了,不等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在走到距办公室两条街的义大利餐厅间,曦宇叙述了他的电脑奇遇。
「真是怪事年年有,就属你这一桩最稀奇。」克强啧啧称奇。「还要外加神奇。」
「我到现在也还感到难以置信,所以前几次见面没有提起。」
「真有你的,戈巴契夫。」克强往他肩上敲一记。「连在家熬夜工作你也会有艳遇。」
「我跟你说过,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何长相。」
服务生领他们走向曦宇订好的座位,餐厅内的女人都对这两个相貌堂堂、英俊潇洒的中国男子投以欣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