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我的手,我们坐在长上直至最后一分钟,再也没有讲话,也没有松手。
时间到了,他吻我的头顶,“再见,怪兽。”
我朝他摆摆手,他依依不舍离去。
好的出版杜到什么地方去找,男朋友,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也并非每个人都谈得来,我们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即便到了极地,一茶或一酒在手,都可以快乐地消磨经年时光。
至讨厌把工作与感情混在一起的我知道必需要作出抉择。
隔了一日,又回到飞机场去。
元立亲自来接我。
一上车,我意外:“姑妈呢?”
“已经出发了。”
我失望,“她说要见我?”
“没有,她已经与你道别。”
“那么,我纯是送你。”
元立笑一笑,“几时来与我母子团聚?”
“一放假就来。”
“你工作自由,何需告假。”
我看看他,“你真是个小孩子。”
他也看看我,“所以不晓得下台,不识趣地拆穿你的借口。”
“我需要时间考虑清楚。”
“你已经工作超过十年,其中酸甜苦辣,颇知一二,听说有时稿件交出后半年尚未收到酬劳,追讨之余还被编辑部嘲弄看得个钱字太重?”
他倒是四处去打听过了。
我缄默。
“到我这里来,我可叫你扬眉吐气,国际闻名。”
“那其实并非我最想要的事。”
“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我最最最最想要的是男欢女爱,快乐人生。”
元立微笑,“这么坦白。”
我送他到票务部,还来得及看到姑妈忖运的整套行李。
管家走过来,“庄小姐,这是给你的。”
小小一个丝质包裹,触手十分轻软,打开一看,不禁唉呀一声。
这正是那件小小的野山羊毛围巾制成的背心,杏友姑妈穿看它不知熬过多少月夕共花朝,今日,她交了给我。
背心光洁如新。
我连忙穿上它,丝巾则轻轻系在腰间。
管家笑说:“庄小姐有空来看我们。”
“一定会。”
时间到了。
我与元立紧紧拥抱。
一个人回家途中觉得无限寂寥。独身生涯不好过,一切守秘,得意与失意事均不宜张扬,一说出来,都惹人耻笑,所以最终都很快结婚了。
回去看到山口的口讯:“一转背已经想念你。”
我靠在墙上,轻轻抚摸杏友姑妈送的背心,如果它会说话,不知可以告诉我多少事。
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一代一代传下去。
给谁呢,思明或思健的女儿?忽然又不觉得一大班亲戚讨厌了。
天天这样写写写,必定有一日会觉得烦腻的吧,平时花费巨,又无退休金,老大后怎么办呢?
耳畔忽然听得一阵隐约的音乐声。
我走到露台去看个究竟,只见对邻的阳台上有少男少女正在跳舞,栏杆上放着一只小小收音机,刚好播放音乐呢。
他俩约十五六年纪,可能趁家长外出偷偷约会,小脸贴小脸在跳慢舞。
两张浓眉大眼的脸同样秀美,嘴唇都是粉红色,轻轻接触,我微笑躲在一角偷窥。
忽然音乐转了,有人轻轻唱:“你是我生存的因由,我所拥有都愿意奉献,只为求你爱慕,直至河水逆流而上,年轻世界不再梦想,直至彼时我深爱你……”
我的微笑转为悲凉。
我已经过了恋爱季节,不再相信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我此刻所想,不外是这两个我喜欢又喜欢我的男生之中,谁对我将来的生活更有益处。
呵现实已将我逼成一个经济学家。
我深深羞惭。
我轻轻离开露台,回到书桌前面,动笔写爱情小说。
多么讽刺。
我有无告诉过你,终其一生在嫣红侄紫花丛中穿梭的蝴蝶,原属色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