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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那样想?”

  “从前,我们不过是中下价针织服制衣厂,大量生产,纵有利润,不受注意,自从你加入之后,我们出品惭渐在时装店占一席位,这是你的功劳。”

  杏友泪盈于睫。

  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晚上,伏案苦干最近无辜还患上近视,开车需戴眼镜,都是后遗症。



  “听安妮说,门市部生意也相当不错。”

  “托赖,算是一帆风顺。”

  阿利摊开双手,“杏友,你还有什么不足?”

  杏友想了想,“你说得对,我心满意足。”

  比起从前,她算是运交华盖了。

  第一批披肩出来,她寄一件给庄国枢太太,获得她极大赞赏。



  “杏友,下个月我路过你处,要是你愿意的话,九月十二日下午三时在华道夫酒店接待处见,你的朋友阿利亦在邀谓之列。”

  可是,杏友的梦中,从来没有阿利罗夫。

  工作忙,用披肩不方便,她将披肩改作一件小背心,日夜穿著,像武侠小说中女主角穿来护身的软宵甲。

  料子完全供不应求,客人轮候名单是有一年半长,每个名媛都想拥有一件,价钱抢高,杏子坞出品忽然成城内最著名的秘密,十分传奇。

  九月是大都会一年内天气比较好的一个月。

  杏友一早宣布十二号下午没有空,她需赴一个重要约会。

  “见什么人?”

  杏友不回答。

  阿利十分坚持,这么些日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有权追问私事,不必卖弄涵养风度。

  杏友答:“是一位伯母。”

  “是你的亲戚?”他表示讶异。

  “唯一关心我的长者。”

  “我以为你没有亲人。”

  杏友还有什么瞒着他?

  杏友微笑,“许多年没见了。”

  “你说你四年多未曾回去过。”

  “可不是。”

  “你放心,十二号下午,皇帝来也不会劳驾你。”

  “谢谢。”

  阿利发觉杏友脸上那种苍茫的神情又悄悄回来,当初他爱上造种凄美,今日,他却情愿它不要出现。

  晚上,他母亲催他:“还不同杏子结婚?”

  “彼此有太多历史。”

  “咄,坦白是最好方式。”

  “不,妈妈,我是说两个国家。”

  “异族通婚已是很普通的事。”

  “一日,她说华人的瓜皮小帽同我们犹太人的礼帽相似。”

  “讲得很对呀。”

  阿利笑了,“怎么会相似呢?”

  “那么你慢慢同她解释。”

  “好好好,我试一试。”

  九月十二号杏友一早准备妥当,去华道夫酒店采访庄太太。

  她穿一套本厂出品的套装,略为妆扮,早十分钟到。

  在大堂内端坐像一个小学生,双手互握,有点紧张。

  “杏友。”

  杏友跳起来,一回头,看到熟悉和蔼的一张面孔,鼻子立刻酸了。

  “杏友,你看你出落得多漂亮。”

  庄太太一点也没有老,保养得真正好。

  她俩紧紧拥抱。

  “杏友,见到你真好。”

  杏友拚命点头。

  “杏友,来,陪我去一处地方。”

  杏友纳罕,“你想买珠宝还是时装?”

  “都不是,稍后你便明白。”

  车子与司机一早在酒店门外等,庄太太有备而来。

  “去何处?”

  庄太太没有回答。

  雍容富泰的她一直紧紧握住杏友的手。

  车子驶到目的地,杏友抬头一看,大为诧异,卡纳基音乐厅。

  庄太太见到她,不好好叙旧,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着地一看,庄太太仍然不出声,拉她下车,走进音乐厅。

  古色古香的演奏厅刚集资装修过,厚厚地毯,簇新座椅,庄太太挑一个中间靠边的位子,示意杏友坐下。

  演奏厅中约有三四十人,有家长,有学生。

  这分明是一场试音考试。

  只见有学生调校小提琴,弦声此起彼落。

  杏友不知葫芦内卖什么药,只得耐心坐着,脸带微笑。

  老师上台了,咳嗽一声。

  接着,钢琴师坐好,然后,杏友看到一个小小四五岁男孩抱看小提琴上来。

  立刻引起观众小小一阵骚动。

  杏友大奇,也忍不住笑,人那么小,琴更小,可是一本正经,煞有介事,有趣之至。

  老师又咳嗽一下,大家静了下来。

  小男孩站好,鞠躬,连杏友都大力鼓掌。

  那小男孩开始演奏,杏友洗耳恭听,他分明是天才,把一首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弹得如行云流水,难得的是那样小小提琴,声音洪亮,感情充沛,许多成年人都做不到。

  一曲既罢,掌声如雷。

  小男孩脸带微笑,一再鞠躬。

  他有圆圆脸蛋,圆圆大眼,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

  庄太太在这个时候忽然轻轻说:“我答应过你,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在该剎那,杏友僵住。

  她的鼻梁正中如被人重拳击中,既酸又痛,顿时冒出泪水。

  她握紧座位扶手,想站起来,可是一点力气也无。

  周元立,这孩子是周元立。

  只见他下了台,立刻有一大班人簇拥着他,其中一名正是老好彭姑。

  彭姑抱起他,有意无意往庄太太这边转过来,似要让杏友看清楚。

  小元立正在顽皮,原来有音乐天才的他私底下不过是个活泼的五岁儿,他拉着彭姑的耳朵在絮絮不知说些什么,彭姑例着嘴笑了。

  杏友已经泪流满面。

  席中还有周夫人及她媳妇王庆芳,那周夫人把小元立接过去搂在身边,待他如珠如宝,不住抚摸他的小手,庄太太说得正确,周元立的确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时其它小朋友轮流上台表演。

  庄太太低声说:“这位大师傅只录取三名学生,看样子周元立会独占鳌头,周家啧啧称奇,不知这天份遗传自何人,他们三代做生意人家,对乐器没有研究,可是现在已叫人全世界搜集名琴。”

  杏友不出声。

  她母亲,也就是小九立的外婆,对音乐甚有造谐,曾是室乐团一分子,弹中提琴。

  她轻轻拭去泪水。

  庄太太轻轻说:“杏友,我们走吧,陪我吃晚饭。”

  杏友低声说:“还没宣布结果。”

  庄太太微笑,“一定会录取,你替我放心,周家已经给学校捐了十万美金。”

  杏友低下头。

  他们家作风一成不变,一贯如此。

  庄太太拉拉她,杏友知道一定要听庄太太的话,否则,以后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她俩悄悄离去。

  走到大堂,后边有人叫她,“庄小姐。”

  杏友一回头,原来是彭姑,她追了出来。

  “庄小姐,看见你真好,我时时在外国时装杂志读到你的消息。”

  杏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庄太太说:“我们还有约会。”

  “是,是。”彭姑给杏友一只信封。

  她回转礼堂去。

  杏友上车,打开信封,原来是周元立的一帧近照,小男孩神气活泼,大眼睛圆溜溜,长得有七分像杏友。

  世上还是好人居多。

  庄太太叹口气,“杏友,我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连她也落下泪来。

  杏友反而要安慰她,不住轻拍她手背。

  两人都无心思吃饭,就此告别。

  杏友一回到公寓就接到电话。

  “庄小姐你快来染厂,他们把一只颜色做坏了。”

  她立刻放下一切赶着去。

  可不是,紫蓝染成灰蓝。

  说也奇怪,将错就错,该种颜色非常好看,似雨后刚刚天睛,阳光尚未照射的颜色。

  杏友正沉吟。

  她终于说:“我们就用这个颜色好了。”

  染厂内气温高,她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淋浴之际,才放声痛哭。

  第二天,双眼肿得似核桃,只得戴着墨镜上班。

  阿利看看她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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