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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杏友松了口气。

  打开小盒一看,是一对心型钻石耳环。

  “呵,真漂亮。”

  她立刻照着汽车倒后镜戴上,“我永不除下。”



  “杏子,下个月我陪你去欧洲开拓市场。”

  杏友摇摇头,“欧人刚腹自用,对外人成见深,门户观念太重。不易为。”

  “一定得设法把那围墙打一个洞。”

  “我不会抱太大希塑。”

  “尽管尝试一下,至少也让人家知道你是谁。”

  杏友微笑,“你是决意棒红我。”



  “凭你自己本事,杏子,各行各业,没有谁捧出过谁,均靠实力。”

  “是,先生。”

  杏子坞在游客区设有小小一家门市店面,杏友不常去,平日交安妮打理,那日,特地把罗萨琳的礼服带回店去密封装盒子,遇到不速之客。

  那是两位年轻华裔妇女。

  站在玻璃橱窗外,猷凯地看杏友折好婚纱。

  片刻,她们推开玻璃门进店。

  安妮连忙上前招呼。

  杏友看清楚两位小姐都廿多岁模样,衣着考究,分明是环境富裕的游客。

  进门来都是客人,杏友放下手上工夫。

  只见其中一位像着魔般指看婚纱说:“我在家居及花园集志上见过这件礼服,原来它在这里。”

  安妮头一个笑出来。

  “我愿意买下它。”

  安妮解释:“这是非卖品,再说,它已经有人穿过。”

  可是那标致的女郎恳求:“请让我试穿一下。”

  她的同伴有点不好意思,“她下个月结婚,找不到礼服。”

  呵。

  女人同情女人。

  杏友问:“有无到欧洲几家名店去看过样子?”

  准新娘懊恼,“不是太平凡,就是太新颖,况且,我不喜欢暴露。”

  另一位问:“这件礼服由谁设计?”

  杏友答:“我。”

  “对,你姓张。”

  “不,小姓庄。”

  “庄小姐,我们姓王,这位下月出嫁的女士是我表妹。”

  “庄小姐,求你帮我设计一件。”

  杏友笑,“对不起,我不做婚纱。”

  “这件呢?”

  “这件特别为好友缝制。”

  “她真幸运。”

  那位年纪略轻一点的王小姐抓起礼服就自说自话走进试身间换上。

  出来时鼻子通红,“这就是我要的礼服。”都快哭了。

  她坐下,不愿动,也不肯脱下人家的礼服。

  杏友笑,“我介绍几位设计师给你,安妮,把爱德华及彼得的电话地址交给这位王小姐。”

  那女郎撒娇,“我只要这一件。”

  “庆芝,别这样,人家要笑我们了。”

  安妮斟上一杯茶,“不要紧,我们的针织便服也很漂亮,请看看。”

  那庆芝说:“庆芳,你帮忙求求人家嘛。”

  杏友一征,王─王庆芳。

  她忽然之间静了下来,四周圈的声音剎时消失,杏友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余王庆方三个字。

  是她吗?

  一定是她,秀丽的鹅蛋脸。好脾气,一派富泰的神情,错不了。

  杏友定一定神。

  只见安妮把杏子坞招牌货取出给她挑选,她也不试穿,便应酬式选了两件外套。

  她表妹仍然穿著婚纱,“真没想到有这样可爱的小店。”

  安妮笑,“不算小了,去年制衣共七万多打。”

  杏友不发一声。

  那王庆芝小姐终于依依不舍脱下礼服。

  王庆芳取出名片放下,“庄小姐,幸会。”

  杏友连忙接过道谢。

  王庆芝说:“快叫星祥来接我们。”

  她表姐却道:“他在谈生意,怎么好打扰他。”

  “碎,要丈夫何用。”

  “你应当嫁司机,全天候廿四小时服侍。”

  安妮笑得合不拢嘴。

  只见王庆芳拨电话叫家中车子出来接。

  扰攘半天,两位王小姐终于离去。

  安妮这才诧异地说:“天下竟有这种富贵闲人。”

  杏友忙着收抬,不置可否。

  安妮取过名片读出:“王庆芳,台塑公司美国代表,”她问:“那是一家大公司吗?”

  杏友不知如何回答。

  安妮发觉杏友神色不对,“你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我替你收抬。”

  杏友跌跌撞撞回到家里。

  她喘息着,像是被猛虎追了整个森林,虚脱似跌坐在沙发里。

  过了许久,杏友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苦涩笑意,是嘲弄自己儒怯。

  全都过去了,庄杏友已再世为人,还怕什么。

  电话铃响,杏友抬头,发觉暮色已经合拢。

  她顺手开灯,灯泡坏了,不亮。

  电话由阿利打来,“安妮说你不舒服?”

  “现在好了。”

  “我这就过来看你。”

  他带来丰富食物,见灯坏了,迅速替她换上新灯泡。

  杏友凝视他良久,忽然说:“阿利罗夫,让我们结婚吧。”

  阿利一征,佯装讶异,“什么,就为看这盏灯?”

  “为什么不呢,世人还有更多荒谬的结婚理由。”

  阿利颔首,“你想享福了。”

  “可不是。”

  阿利佯装狞笑,“没这么快,罗夫在你身上花的本钱需连利息加倍偿还,你还得帮我打天下。”

  “我想回家做家务。”

  “洗烫煮全来?”

  “是,洗厕所都干。”

  “那岂非更累,逃避不是办法。”

  “谁说我逃避,我喜欢管家。”

  “孩子呢,打算生几个?”

  杏友忽然噤声。

  半晌她才说:“告诉我关于你欧洲的计划。”

  阿利点点头,“幸好马上苏醒过来。”

  阿利策划替她猎取奖项。

  怎么样进行?当然是请客吃饭拉关系,巧妙地说好话送红包。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没有付出,何来收获。

  在巴黎的一个星期,杏友天天穿著华服钻饰陪阿利外出晚宴。

  妆扮过的她犹如一名东方公主,公众场所内吸引无数目光。

  女子出来打天下,长得好,总占便宜。

  账单送到酒店来,杏友看了心惊肉跳。

  “落手这样重,可怎么翻本。”

  “在所不惜。”

  “古巴雪茄十盒,克鲁格香槟二十箱,送给谁?”

  “这些细节你不必理会。”

  “人类的贪念永无止境。”

  阿利答得好:“我满足你,你满足我,不亦乐乎。”

  他的算盘精彩,往往叫杏友骇笑。

  她身上的珠宝全部租回来戴,耀眼生辉,天天不同,可是用毕即归还首饰店。

  不过送给有关人士作为纪念的却毫不吝啬,颜色款式,全部一流。

  颁奖那日下午,阿利同她说:“你稳操胜券。”

  杏友答:“那多好。”

  “为什么不见你兴奋?”

  “得意事来,处之以淡。”

  “你总是郁郁寡欢。”

  “别理我。”

  “我不理。还有谁理。”

  杏友笑了,他的权威用不到她身上,他无奈。

  他为她挑了一袭桃红缎子极低胸大蓬裙,她无论如何不肯,只穿自己设计的半透明小小直身黑纱礼服。

  “听我的话,杏子,你上台领奖需吸引目光。”

  “我不需要那种目光。”

  “固执的骤子。”

  “彼此彼此。”

  他取出首饰盒子。“戴上这个。”

  盒子一打开,“哗,”杏子说:“如此枪俗。”

  阿利发怒,“再说,再说我揍你。”

  杏友连忙躲到一角。

  这次所谓金针奖并非欧洲大奖,可是见阿利花了这么多心血,她不忍拆穿。

  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打好基础,慢慢来。

  她趁一丝空档,独自出外蹓跶。

  几个旅游热点与初次观光的感觉完全不同,冷眼看去,只觉陈旧、老套、因循。

  露天茶座的咖啡递上来,半冷温吞,杏友没有喝,老怀疑杯子没洗干净。

  她买了一支棒冰,在亦皇宫门外轮候排队人内看塞尚画的苹果。

  售票员估错年龄,对她说:“请出示学生证。”

  杏友暮然抬头,才发觉时光已逝,永不回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庄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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