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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生许久没有这样毫无心计说说笑笑,无聊有趣,觉得十分享受。

  “听说两位男士令你不知取舍,烦恼得要死。”

  “不就是你们两位吗?”荷生也很会调笑。

  同学吐吐舌头,“我们可不打算为女生打破头。”



  言诺亦没有这种打算。

  “我们还听说有第三个第四个。”

  荷生一怔,啊,真的传得那么厉害?流言可畏。

  “对呀,都等着老校长传你进去训话,勒令退学。”

  荷生见他俩语气愉快到不堪的地步,便悻悻然说:“校长问起,我就报上贤昆仲的大名。”

  大家都笑。



  “真的,荷生,都传得不像话了,或许你情愿收敛点。”

  荷生无奈地答:“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

  “言诺是品学兼优的小生。”

  “我知道。”

  “你又何必同那家人的父子兄弟搞在一起,据说连母亲都气走了。”

  “什么,”荷生拉下脸,“再说一遍。”

  两位同学交换眼色,连忙噤声。

  “再说一次。”

  他们不敢再提。

  “停下车来。”

  “荷生,大家老同学了——”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我,没有必要同车而行。”

  “荷生,对不起,他们说错了,大伙在等我们,别节外生枝。”

  “他们说错,你为什么不更正他们,明知是错,还把话在我耳畔重复一次,叫我难堪,你比他们还坏,他们并没有认是我的朋友。”

  同学也是年轻人,也气上心头,把车停在一边,“夏荷生,你对朋友太苛求太计较了。”

  荷生推开车门,“我为什么要故作大方同你们虚与委蛇?我不必降低要求,我不要这种朋友。”

  下了车,凉风一吹,人一清醒,夏荷生不禁失笑。

  不要这种朋友,恐怕永远交不到朋友。

  抬头一看,人家的车子并没有开走,慢慢吊在她身后,看她会不会回心转意,这样的朋友,已经非常难得,荷生扬起手,车子停下来,她再度上车。

  荷生决定继续玩这个游戏。

  同学轻轻说:“朋友呢,不过是互相协助对方杀死时间的帮手,太认真就不好玩了。”

  荷生大声说:“说得好说得妙。”她大力鼓掌。

  许多喝酒的地方不招待单身女客,荷生需要他们带路,否则孤掌难鸣。

  一共十来个同学坐一张台子,闹哄哄,浑忘烦恼。

  酒过三巡,荷生觉得宾至如归,在嘈吵的乐声中与同学们搭着肩膀起舞。

  午夜时分,大家也就散队。

  男孩子们细心地把荷生送回家,且陪到大门口,看她用锁匙启门进屋,才返回车上。

  荷生站在露台上向他们招手。

  在旁人眼中,他们全是小阿飞吧。

  荷生退回屋内,关掉露台灯,半夜,只她这一间屋子有一朵亮光,太惹人注目。

  荷生拥着被褥睡着。

  听到门铃响时,天色尚未大亮,荷生一时醒不过来,终于挣扎着坐起,也要着实过一会儿,才能肯定身在何处。

  她蹒跚走到门前,在防盗孔张望,没提防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

  荷生退后两步,取过电话,拨了两个九字,又放下。

  她终于打给言诺。

  “荷生,什么事?”

  “他在我门口不住按铃,我想召警是最好办法。”

  “坐下,维持冷静,我马上来。”

  “我给你十分钟,他要是继续胡闹,我立刻报警。”

  门外传来吼叫声,“夏荷生,我知道你在里边,我与你讲几句话就走。”

  荷生问言诺,“你听到没有?”

  “我现在马上出门。”

  荷生挂上电话。

  那人在门口嚎叫:“告诉我烈云怎么样。”

  荷生忍无可忍,拉开大门,隔着一道铁闸,与他对质:“烈云怎么样,你有一百个方法可以打听到,何用到这里来撒赖!”

  他看到荷生出来,语气转为哀求,“跟我说几句话。”

  荷生说:“你有病,你一直有病,你要去看医生。”

  “我不知道这件事,烈云遭绑架与我无关,你要相信我,当时我不在本市。”

  荷生听到整齐的步伐操上楼梯。

  是警察,邻居不胜其扰,向派出所报告。

  果然,梯间转出两名制服人员。

  “什么事?”他们抢上前来。

  接着,言诺出现了。

  荷生打开门。

  警察说:“小姐,这里是住宅区,不容你扰攘,有什么事,最好静静解决。”

  两男一女,还不是三角恋爱纠纷?

  荷生看着言诺,言诺对警察说:“我们会和平解决的,麻烦诸位了。”

  “肯定毋需协助?”警察问。

  “不用。”

  警察查过他们的身份证明文件后离去。

  言诺这个时候才转过去面对烈风,“有什么事,你还是直接对烈先生说的好。”

  烈风呆呆看着他俩,过一会儿颤抖着声音问:“我能不能见烈云?”

  “这根本不是夏荷生可以办得到的事,你何必来骚扰她。”

  烈风的神智似乎恢复过来,他呆半晌,自梯间下去。

  他会再来。

  他看得出整幢墙最弱的关节便是夏荷生,必须自她这里入手。

  荷生返回屋内,经过这一段,她累得倒在沙发上。

  她跟言诺说:“他说他是清白的。”

  言诺答:“人一照镜子,必然看到最清纯最洁白无辜可爱的影像。”

  荷生苦笑,“难怪我浴室那面镜子要爆裂。”

  “你的推测是怎么样的?”

  “很悲观。”

  “说来听听。”

  “言诺,我以为你闲谈绝不说人非。”荷生意外。

  言诺摆摆手。

  荷生开始推测,“那日清晨七时,烈云离开这里,便出去与那一帮人会合,接着他们把事前准备好的信送到琪园。本来,烈云打算提出要求,盼望烈先生恢复烈风的地位,但是,人家发觉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发财的好机会,结果烈先生必须付出赎款。”

  “烈风扮演什么角色?”

  “他是主谋,策划一切,然后到外国去躲了几天,原来最简单不过的一个游戏失却控制,他也料不到烈云会受到极大的惊怖以致失常。”

  言诺沉默一会儿,“你认为弄假成真是一桩意外?”

  荷生一怔,“什么,你说什么?”

  这问题一脱口,荷生想到了一个人,她看着言诺。

  言诺说:“你猜到了。”

  “当然,”荷生惊道,“是周琪女士。”

  言诺不出声。

  “她恨烈战胜已到极点,天。”

  言诺低下头。

  “他们决意一生要叫对方受苦。”

  言诺叹一口气。

  荷生不能置信,“烈风与烈云他们成了武器与炮灰。”

  言诺站起来,“今早有没有课,我送你回学校。”

  “言诺,你好镇静。”

  “我们不过在编故事,也许真实情节并非如此,我们不能肯定。”

  荷生呆半晌,她紧握着拳头,松开手的时候,指甲已掐进掌心,印起红痕。

  他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烈火。

  荷生隐隐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

  为着避免应付烈火过激的反应,渐渐她会瞒他更多。

  那天下午,烈火找到荷生,跟她说,稍迟来接她往琪园一聚。

  荷生急着更衣,不知怎地,翻过了衣橱,都找不到稍微鲜色的衣裳。

  黑白灰流行得太久了。

  稍早时她似乎看到女装店挂出骆驼色的毛衣裤,惜无心置装,错过机会。

  去年一套天蓝色衣裙似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荷生看着一大堆不能搭配的衣服,深觉命运弄人,此乃缩影,索性把它们襟入樟脑箱内,推上盖,眼不见为净。

  她只得挑件奶白色宽身裙套上。

  裙子近胸有一朵织出来的玫瑰花,铁锈色,夏太太见了曾皱眉道:“这是什么,似一团蕃茄酱,又似干涸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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