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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后天又要出发。”语气欢欣。

  嘉扬恻然,“这利马狐猿真的征服了你的心。”

  “亲友中只有你明白我。”

  “我去过雨林采访才明白接近大自然的乐趣。”



  嘉媛点头,“我们自尘土来,将归于尘土。”

  她们谈得好不投契。

  嘉扬的母亲咳嗽一声,“一对新人更了衣,要向你们道别呢。”

  “他们去何处度蜜月?”

  “地中海。”

  嘉媛立刻说:“地中海被欧亚非三大洲包围,是个极之富风情的地方。”



  嘉扬骇笑,“你整个人像本活的《国家地理杂志》。”

  他们到楼下送别新人。

  嘉维夫妇挥手乘车走了。

  客人散得七七八八,乐队正收拾乐器,厨房也整理得差不多,啊,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彭念祖说:“我且回酒店去睡一觉。”

  嘉扬微笑,这已没他的事了。

  “嘉扬,你结婚时我们再做得轰动一点。”

  然后,彭念祖向前妻点点头,取过行李走了。

  夫妻俩从头到尾未交谈一句。

  嘉扬握住母亲的手,“妈-”

  “不必可怜我。”

  “是,高小姐。”

  嘉扬想反手拉下裙子拉链,有人问:“可需要帮忙?”

  转头一看,“你还没走?”

  陈在豪点头,“不舍得走。”

  嘉扬温柔地说:“已经曲终人散。”

  “嘉扬,我可以约会你吗?”

  “我行踪飘忽,不是好对象。”

  “我可以等。”

  “怎么敢叫你浪费宝贵光阴,时间一去不回头,未来是你一生中最重要十年,你大可育三子一女,同时筹备退休。”

  陈在豪十分惆怅,“你一定要去美国?”

  “合约都签好了,已在找公寓房子。”

  嘉扬打开大门送客,陈在豪恋恋不舍离去。

  终于,她回到楼上脱下纱裙,只见腰身上肉被勒得一条条紫血痕,像受过刑似的。

  衣服一脱下肚子就饿,她到楼下看见剩菜便吃。

  她母亲不以为然,“你也太随和了。”

  “妈,全球亿万儿童正在捱饿,世上只有五巴仙人类想吃甚么就可以吃到。”

  “所以你一点架子也没有。”母亲讽刺她。

  嘉扬诉苦,“我就知道迟早找我出气。”

  “那位小陈先生有甚么不妥,为何将人扫走?”

  “你知道他以甚么为生?”

  “是位基金经理。”

  “铜臭,铜臭,钱眼钻进钻出,俗不可耐。”

  “咄,人家会赚钱,你只会问要钱,岂非天作之合。”

  “我对他没有激情,走不到一块。”

  “你想怎么样?”

  嘉扬侧头,希望有那种巴不得要钻到对方心肝思维去的欲望……可惜不能在母亲跟前说出来。

  她放下碟子,“我要好好睡一觉,别叫我。”

  嘉扬碰到自己的,一下子入睡。

  她看到珍伊娜推门进来,“嘉扬,好睡。”

  嘉扬十分高兴,“珍,你无恙?”

  “多谢你救我。”她坐下来,“好心自有好报,祝你步步高升。”

  珍看上去精神奕奕,比往日年轻,全无烦恼,十分轻松。

  “我看到你的节目了。”

  “珍,请予指。”

  “他们把你形象塑造得十分可爱,一定成功。”

  “珍,老实话。”

  珍笑了,露出雪白牙齿,“我说的,全是老实话。”

  就在这个时候,嘉扬惊醒。

  怔怔地,满嘴苦涩,她连忙到厨房找水喝。

  华人传说梦见一人年轻了,是表示不祥,那人可能已经死亡,魂魄前来报梦。

  嘉扬内心忐忑。

  只听得偏厅有人搓麻将,一位太太说:“子仪你那媳妇真是享福的命,一嫁过来甚么都有,全是现成。”

  “人是有命运的呵。”

  “不由你不信。”

  “当心,我做清一色万子。”

  “最难得是嘉扬,憨头憨脑,甚么都不争。”

  “这孩子就是笨。”

  嘉扬微笑,听得出母亲语气中无比怜爱。

  “有福气才那样豁达。”

  “子仪得好,甚么都问夫家要的女儿,多羞人。”

  偶而闲了下来,嘉扬觉得手足无处搁,真不自在。

  忽然之间,其中一个伯母说:“看,看!电视上是嘉扬,咦,这明明是美国电视台呀,你看嘉扬多有风头。”

  麻将牌一下子全停下来。

  啊,特辑出来了。

  嘉扬开了厨房内的小电视机观看。

  每次看到荧幕上的彭嘉扬都是突兀的,这次她看见自己站在墨西哥边境,报道连环谋杀案:“凶手是谁?没有人知道,亦无人侦查,这些不幸的年轻女性,像被屠宰的羊一样……”

  她看上去比真人成熟漂亮。

  嘉扬听到了赞美:“像明星一般。”

  “可是打入荷里活了?”

  嘉扬啼笑皆非。

  不不不,我不是演员,我是记者,我不是去拍外景,我是做采访,可是,有时感觉混淆,分不出真假。

  “来来来,继续牌局。”

  嘉扬回到寝室,电话响了。

  是约翰森,“那小子还在你家吗?”

  嘉扬微笑,“已经走了。”

  “在飞机上已经想念你。”

  “我看到片段出来。”

  “大获好评呢,连带我脸上生光。”

  嘉扬听到脚步声,“妈来找我,我要装睡。”

  她丢下电话蒙头动也不动。

  她母亲推开门,见她倒在上,只得掩上门离去。

  嘉扬偷笑。

  电话铃再响,嘉扬在被窝中听。

  “嘉扬,是麦可。”

  “怎么样?”

  “嘉扬,我们已经离境,明朝可抵达纽约。”

  “总算回家了。”

  “经过这一次,她毕竟明白,甚么叫大势已去。”

  嘉扬啊一声。

  “我的责任已经完毕,我还有其它工作等要做。”

  “把地址告诉我,我来看她。”

  “嘉扬,你为一个朋友,你也仁至义尽,不必去自讨没趣了,失意的人很难侍候,一味怪世态炎凉,红小兵欺师灭祖,老朋友跟红顶白,让她自己休息康复吧。”

  “麦可你几时变得那样噜苏?”

  “是,她住在南端货仓区,电话及电邮号码是-”

  嘉扬熄掉电话,不再挂虑。

  她贪婪地在自己的上好好睡了八个小时,因为不知道下一次是几时。

  临走之前,嘉扬想去探访赫昔信,可是一想,还是不要去骚扰人家的好。

  见了面,礼貌上他少不免得赞美几句:“做得好,嘉扬,全北美洲看得见你尊容,大明星了”之类,何必呢,愈发把人家的际遇比了下去,不如悄悄的来,悄悄的去。

  她静静收拾行李。

  母亲把香奈儿及阿曼尼套装整理出来送她,“穿出镜,端庄大方。”

  “多谢你割爱。”

  她吁出一口气,“终于离了婚。”

  “感觉如何?”

  “这不过是手续,其实早十年已经失去丈夫。”

  “老爸这次做得还算漂亮。”

  高女士自嘲:“嫁一次,得一对漂亮听话子女,加一笔赡养费,际遇也不算好差了。”

  嘉扬觉得帮全世界受不平等待遇的女性申冤容易,帮母亲平反就相当困难。

  她说下去:“一切用我宝贵青春精血换来,是公平交易。”

  嘉扬不想再说下去,一味嗯嗯嗯。

  “听说你在纽约找地方住。”

  “正是。”

  “你爸怕你太潇洒住到格林威治村去,立刻叫租户迁出,让你搬进七街对牢中央公园的住宅。”

  嘉扬十分意外,“我家在纽约有房产?”

  “别叫陶芳知道,算是你的嫁妆好了。”

  “呵,彭念祖先生果然十分发财。”

  “何止这样一点点,还供不相干的人出国留学兼包食宿呢。”

  “妈,各人修来各人福。”

  “听说那女人对你十分客气周到。”

  “他不会在她那收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对生父倒十分了解。”

  嘉扬感慨,一牵涉到钱财,日子久了,女方不过沦为对方高价置下的一件摆设,腻了,必定要换。

  “妈妈,陪我去纽约走一趟。”

  高女士想一想,“也好,这样对女儿行踪有个了解。”

  那是一幢维修得非常好的老房子,电梯门是一扇伸缩铁闸,需用人手拉拢开启,一层一层升上去,十分趣致,彭家那间在七楼。

  两房两厅,用水汀,暖而不燥,窗户大而光亮,宽敞露台,可以看到公园。

  嘉扬非常喜欢,“拆卸重建时可值钱了。”

  “彭念祖也那么说。”

  离了婚,母亲倒时时提他。

  设计公司已经派人在装修。

  “幸亏已抬来。”

  “妈,你睡这一间。”

  “我要去新泽西探亲戚。”

  “甚么,你不陪我?”

  “彭嘉扬还需要老妈作伴?”

  嘉扬没想到会被母亲甩掉,倒是仿徨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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