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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为各人添了茶。

  吕良与张翔忍不往默默流下泪来。

  陌生中年人悄悄站起来,“诸位,我只有这么一点意见。”

  吕良说:“谢谢你多次拨冗给我们宝贵意见。”



  “我能够做到的不过是这样。”

  众青年默送他出门。

  “对了,”陌生人转过头来,“你们三位已经落实在一张名单里,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踏入禁地半步,旅行挑别的地方去。”

  第八章

  他们的顾问由一辆大房车接走。

  之之同哥哥说:“这位先生帮过你们很大的忙吧。”



  陈知点点头,“他没有者啬过财力物力。”

  “他是本市的一名富商。”

  “是,之之,你大抵已猜到他是谁。”

  “本市有文化而又有财富的人实在不多。”

  吕良与张翔两人倒在沙发上,掩着面孔,毫不掩饰他俩失望伤心之情。

  之之本来对他俩没有好感,一直认为他们带坏陈知,此刻看到他们衷心的表现,态度不由得较为温和。

  她劝慰他们:“任何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

  吕良擦一擦眼角,“你说得对。”

  之之看看表,“我们的家人快要回来。”

  张翔说:“我们这就告辞。”

  之之忍不住同他们说:“祝你们幸运。”

  “谢谢你,陈之,我们永远感激你的支持。”

  吕良也说:“陈之,祝福你婚后生活快乐。”

  陈之眼眶都红了。

  她退到一边,看着陈知与他们话别。

  客人清场之后,兄妹俩收拾茶几上的杯盏。

  他俩异常沉默,手足动作迅速,并没有再为刚才的事交换意见。

  电话铃骤然响起来,之之吓一跳,松手摔碎一只玻璃杯。

  是张学人找之之。

  “张学人,”她忽然磨着他问:“你会永远以我为重,善待我,尊敬我的意愿,支持我,爱护我?”

  学人在电话另一头笑出来,“陈之,我同你在一起,并非为着践踏你,轻蔑你,刻薄你,陈之,我又没心理变态,当然会尽我的力对你好。”

  之之满意了,轻轻问:“你现在在哪里?”

  “有位亲戚自新加坡赶来与我父母会面。”

  之之笑,“广东人的亲戚最多。”

  “对,几时叫你出来逐一向他们叩头斟茶。”

  之之掩着嘴骇笑。

  天真可爱的她似已浑忘适才那一幕。

  厨房里陈知感慨地屈膝拾起碎玻璃,一不小心割开一只手指,鲜红怵目的血滴出来。

  这一点点血是否白流根本不要紧,陈知用毛巾按住小小伤口,独自坐下发呆。

  舅舅舅母回来了。

  他们很识时务,已经故意迟到半小时。

  看完一场无聊的电影,再挤进咖啡店里,好不容易才消磨这些钟数,季力与吴彤不由得不怀疑他们是老了,连玩都玩不动。

  真庆幸终于正式结了婚,可以名正言顺懒在家中,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谁也不用把谁的最好一面展示招摇。

  赞美婚姻制度,哈利路亚。

  捱到门口,吴彤说:“我整个人酸臭死了。”

  季力含笑,“三天不让我们洗澡吃饭,已与越南船民没有太大分别。”

  回到家,吴彤如释重负,上楼放一缸水,倒些浴盐,浸下去,闭上双目,深深享受。

  季力在一套笑道:“一会儿起来,又是一个高贵的人。”

  吴彤睁开眼睛说:“不用你讲我也知道我们幸运。”

  “有些人不知道。”

  “这上下怕也全都知道了。”

  季力停一停,“对,老太太说要回来住。”

  “她本来就在这里住。”吴彤懒洋洋。

  “你会习惯一屋子都是人?”

  吴彤答:“季力,季庄可以应付的人与事,我都可以学习应付。”

  季力十分感动。

  吴彤另有一个想法,多年来她独居生活,太平盛世繁花似锦的时节,倒也罢了,至怕失意寂寥,孤清得难以形容,她会有恐惧,怕将来年老衰弱之体万一有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现在陈家有老有少,热热闹闹,不知多好,吴彤欢迎这个转变,试想想,出门不用带锁匙,回家只要伸手揿铃。

  吃的是大锅饭,三餐正餐之外,还有上点心下点心宵夜,吴彤好比加入一间制度完善的大公司,一切不用操心。

  为自己打算了这么多年,她乐得休息。

  听说陈老太每个月都会拿私蓄出来炖冰糖燕窝,凡是女眷,人人有分享用。

  不因这甜品矜贵,吴彤也是赚钱的人,洋派的她亦全然不相信一种小鸟用涎沫筑成的巢有什么营养价值,但是由老太太来照料小辈这种细节,感觉却非常好。

  吴彤忽然问丈夫:“你怎么会想到结婚?”

  季力不耐烦,“女人最讨厌的时候便是人次又一次说这种废话的时候。”

  吴彤噤声。

  嘴角一直挂着甜的笑容,在该刹那,无论前途是明是暗,她都是快乐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陈之捧着电话如热锅上蚂蚁般发问:“来得及吗,来得及赶回来吗?”

  陈知给妹妹老大白眼,接过电话,问母亲:“奶奶心情好些没有?背脊的皮肤敏感怎么样?”

  之之在一旁顿足。

  季庄在那边同儿子说:“一言难尽,奶奶像是老了十年,脸颊都陷下去。”

  “怎么搞的。”

  “回来再说。”

  “对,张学人父母周四返澳洲,约会不能改期,之之毛燥之极。”

  “我们明早就上飞机,你叫之之放心,还有,告诉她,世上除出陈之,还有其他的人存在。”

  陈知笑,“算了,母亲,她就快出嫁,一了百了,管她呢。”挂断电话。

  陈之追问:“你讲我什么坏话?陈知,你嚼什么蛆,你胆敢离间我们母女感情。”

  陈知看着妹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你细想去。”

  兄妹俩撕打着出门。

  陈知受家国情怀纠缠,被逼忍气吞声,只能佯狂玩世。

  之之一直紧紧算着时间,飞机回航大抵需要十三小时,在公司里她不忘找学人诉苦。

  学人十分镇定,“伯母说可以就可以,她惯于办大事,懂得把握时间。”

  “那么多事堆在一起发生,”之之呻吟,“顾此失彼也会有可能。”

  学人大笑,“没有事,还算香港,还是香港人?”

  真的,天天添增新的,更多的压力,全世界压力之都排第三名,不要以为第一第二是纽约与东京,才不,第一是黎巴嫩的具鲁特,第二是爱尔兰的具尔法斯特,两地都是长期战区,第三使轮到香港。

  “松弛一点,之之,”学人笑,“双方父母是否在场其实并不重要。”

  之之作深呼吸,紧张的时候最有帮助,她大力吸气,吐气,

  然后抱怨说:“如果有朝一日生癌,便是这件事故害的。”

  张学人无奈,摇头,笑。

  季庄不会辜负任何人所托,她如期返港。

  之之在候机室看到母亲一个箭步上去拥抱。

  季庄看到女儿没有化妆的素脸,觉得之之异样地小,长途飞机的劳累使季庄精神恍惚,意旨力未能控制时空,“之之,”季庄抱住女儿,只当伊十三四岁,“之之,妈妈在这里。”她仍是女儿全能的母亲。

  之之转过头去,看到祖父母,愣住。

  岂止老了十年,简直像掉了包,两老一向精神奕奕,神色十足,没想到往外国兜一个圈子回来,威头尽数打倒,脸容憔悴,神情萎靡。

  之之百思不得其解,照说温哥华是个好地方,天气通年凉爽,居住环境上佳,食物中蔬果海鲜肉类应有尽有,莫非两老受到人为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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